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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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6

(2011-01-17 09:37:21) 下一个
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6

( 5 ) 九月21日,哈伊梅先生 ( 之上)

一大清早,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原来是那帮巴西钓友今天要回圣保罗去,一大早就起来打点回程的事情,我这才有机会看到他们五天来的成绩。从冰箱里取出来冻得梆硬的鱼,大大小小摊了一地,大鱼没几条,最大的估计也就是五公斤左右,能分辨出来的,最多的就是食人鱼。巴西的钓友和我不一样,他们的渔获都是要带回家去的。在巴西,食人鱼比拉尼亚并不算质量太差的鱼,在大坎普我看到南马托格罗索州的旅行指南上特意提到该省的一道名菜,就是比拉尼亚洋葱汤。一提到钓鱼,那帮巴西钓友个个唉声叹气,都说是钓况太差了,这么远赶来,连路费都赚不回来啦。听他们这么一说,搞得我心里也凉凉的,私下里想,你们算什么远嘛,知道我是从哪里赶过来的吗?

到老板办公室里随便瞅瞅,那帮圣保罗的钓友全都结帐走人了,桌上只剩了我一个人的结帐单,顺手拿起来一看,上面记录着我昨天用了19公升柴油,大吃一惊,有没搞错?昨天来回只用了20几分钟,怎么会用去19公升?我立刻明白了,这家旅馆有猫腻!不动声色将帐单放回去,得找机会跟这鬼老板理论!

七点钟上船出发,非常阴沉的天,好冷,气温和昨天相比,至少降温15度。旅馆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客人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登船出发?其中有七八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中国人,也没时间多问,大家相互点点头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回过身来问达尼艾洛,才知道原来这附近一共有六家钓鱼旅馆,相互离得并不远,早上都是在我们旅馆前登船出发的,因为我们是离河边最近的一家。

天气仍然阴沉,船一开动,冷风扑面而来,冻得我抱紧了救生衣,缩成一团,心里直后悔没有带点厚实的衣服来,九月份的巴西竟会冷成这个样子,真叫人没有料到。

仍然到我们昨天钓鱼的老地方,昨天因为有过一次咬钩,决定再去守株待兔,所以我今天带了两枝拟饵杆,再加一支三米六的抛杆,又向老板娘拿了一打蚯蚓,如果用拟饵杆钓得不好,试试看用蚯蚓打沉底钓。

一口气连打十几二十杆,身上觉得有点暖过来了。昨天因为使用了BLUE BACK HERRING,遭到攻击,因此今天仍然用它,但是看来情况有些不对,打了那么多杆,竟然连一个追咬都没有,想了一下,把这个拟饵也换下,装上一个14公分的红头白身的 FLASH MINNOW (国内称作米诺)

一甩手打出去,落在15米开外的水面上,收紧钓线,让拟饵开始下潜,想不到幸福来的这么快,猛然间拟饵的落点上打出一个大水花,我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手腕一抖,急拖一下拟饵,刹那间从杆梢上传来凶狠的对拖,猛力扬竿,杆梢立刻就跟了下去,好,中了!相持一瞬间,感觉鱼并不很大,估计应当在一公斤左右,于是大胆收线,只收了三把,只见一条鱼猛地跃出水面,细长的身躯,银亮的颜色,很像是国内的翘嘴鮊丝,加速收到船边上,才看清楚了是一条巴拉圭河恶狗鱼CACHORRA.达尼艾洛俯身下去,一手抓住鱼,一手解开拟饵,手一松,却把那条鱼给放回水里去了。这一下把我搞得气不打一处来,问他说你怎么把我的鱼给放走了?他说这鱼太小,没到尺寸,不能拿的。我说你有病没有?那你也得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对吧,至少得让我拍张照片才放不行吗?他傻笑,看来这人不光模样不讨人喜欢,脑子还是缺根筋的。

懒得理他,我拿出抄网安装起来,向他表示,不劳您大驾,再钓到鱼,爷自个儿动手了!黑小子倒不在意,顺手从我搁在船板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打火点上,咦,他还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照我以往的经验,这种气候突变的天气,是很难钓鱼的。果然,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再也没了动静,我也甩累了,停了手坐下来休息。这期间小船随着流水越飘越远,加上河道弯曲,已经看不到我住的旅馆了。我看了一下环境,船正好飘到一条小河与大河的相交处,心想这种地方值得一试,站起来提竿奋力一投,拟饵刚潜入水中,就看到有条波纹快速地跟了上来,抖动手腕,让拟饵夸张地跳动,就这么一秒钟,猛地一下,杆梢就坠下去了,这条鱼比上一条要凶猛得多,左右一窜,哗地一下就跃出水面,拼命地甩头想把拟饵甩掉,又是一条恶狗鱼,60公分长,估计在1.5公斤左右,右手持竿,左手持网兜头抄个正着。抄上船来先拍照,拍完问黑小子,你会用照相机吗?能不能替我和鱼拍几张?一看他按开门时眼一闭,牙一咬,手望下一沉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个外行,再看图像,半拉脑袋都没了,叹口气,一连让他再拍十几张,看了一下,能用的就那么两三张,再叹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把鱼小心地放回水里,挥杆再钓。

黑小子抽完了我的第三支烟,不知怎么突然也来了兴趣,自说自话拿起我的另一支拟饵杆,也钓了起来。虽然很不乐意,一时我倒也没好意思阻止他,只好随他去了,想不到就这么五六分钟,只听他哎呀一声,以为他钓到鱼了,扭头一看,坏了!那家伙不知怎么搞的,把钓竿的第一个出线环给搞下来了。他看了我一眼,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竟又拿起我的三米六抛杆,往上装拟饵,看样子还要再接再厉。火不打一处来,我一把夺过钓竿,怒喝一声:你给我放下,是你钓鱼还是我钓鱼? 多好的一支竿,跟了我五年了,想不到被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黑小子三下五去二地就给搞坏了。

黑小子被我暴喝一声,也有点蔫了,后面的两个小时,不跟我说话。被他这么一搅和,心情弄得很坏,越钓越没劲,再加上又没有鱼再咬钩,只好没好气地对他再喝一声:小子,回去吧!

一面往回开,心里余怒未消,怎么会碰到这末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不由得想起以前和我相处过的那些导游,在赞比西河上带我钓非洲虎鱼的黑人导游恩盖吉;在亚马逊河上与我日夜相处的小导游法比奥;多瑙河三角洲上那个像自己人一样的鲁季,他们有的像是我的朋友,有的像是我的兄弟,有的像是我的儿子。再看看这个黑小子,越看越来气。忽然动了一个念头:这么不诚实的店老板,这么糟糕的旅店,再加上这么个叫人别扭的导游,这鱼是没法钓了。好不容易一年里凑了这么几天假期,又是那么万里迢迢赶到这里,难不成就这么坏在这种人手里?好在这附近还有好多家钓鱼旅馆,何不去看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干脆换个地方,对,炒,连老板带伙计一起炒掉!这么一想,心里就有点高兴起来。


午饭之后,我走出旅馆,往四面一留意,原来附近一带就有好几家同样的钓鱼旅馆。一家家地过去走访,觉得大致上比起我住的那家,好不到哪里去,更叫人头大的是,这几家的老板都只能说葡萄牙语,沟通太成问题了。 抱着失望的心情离开,却发现远远的地方有一个大庄园。走过去一看,原来也是一家旅馆。静悄悄,而且很漂亮的那种,决定过去看看。

推开大厅的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吧台上,手里端着一杯啤酒在看电视。用英语上去打个招呼,那人回过身来,原来是个老人。他用手指指脑门,左右晃动,意思是不懂英语。再换成西班牙语问他,请问老板在什么地方?他笑眯眯地用西班牙语回答说:我就是,我的名字是哈伊梅,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听说我是中国人,老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说他的旅馆在这里已经开了11年了,你是第一个来钓鱼的中国人。他说他以前也去过中国,问下来原来去的是澳门,(澳门在殖民时代也是讲葡萄牙语的)老人转身去吧台上给我开了一瓶啤酒:坐下来聊,坐下来聊.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第一次见面,有人让你一见就毫无理由心生厌恶,很不想跟他多说,恨不得拔腿就走;有人和你初次见面,就有一见如故的亲切,好像早八辈子就认识一样,这大概就是所说的缘份吧。这个老人银白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从容的仪态,说话间偶尔流露出像顽皮小男孩一样的神态,处处使我觉得似曾相识。

他问我是住在哪一家旅馆?来几天了?鱼钓得好不好?我说:嗨,别提了,满腹牢骚地把我这两天来的事儿都向老人说了。哈伊梅先生想了一下说:我跟你那家的老板是同行,有些事情也不便多说,不过你那家旅馆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你也不是第一个抱怨的人,我听得多了。11年前我来这里开旅馆时,这里连我也就是两家旅馆,我们两家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来我们这里钓鱼的客人,那一个不是开开心心来,快快乐乐去的?后来这里名声做大了,接二连三地又开出好几家旅馆,都是盖些马马虎虎的房子,买几条船,雇几个导游就开张的,又不舍得花钱雇专业的导游,尽雇些便宜的毛头小伙子,连鱼在哪里都还没搞清楚就导起游来了。倒是舍得花钱打广告,把客人招来了又不好好的接待,尽干些不着不落的事情。你算好的,以前还有过导游在船上和客人打起来的事情,真是笑话!你说的那个达尼艾洛我知道,他来这里才半年时间,以前是在旅馆里打杂的,什么时候也当起导游来了?嘁!

我说就是啊,所以我想,转到您的旅馆来住,不知道行不行?老人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右手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欢迎啊,欢迎啊中国人,只是现在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住着从里约热内卢来的一批钓鱼客人,不过他们后天一早就要走了,所以后天早上你就可以搬过来住。不过有件事我很难开口,当然了,我可以叫我的手下开车过去接你,但是这样可能会激怒你那家的老板,以为我是在抢他的客人......我说:我明白了,那没问题,也就是那么三四百米的路,我的行李也不算多,我自己走过来就行了。

哈伊梅先生说,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旅馆。跟着他一圈走下来,果然感觉很正规。房间是两人一间的标准客房,有家具,有空调,开出门就是绿草地,草地对面是游泳池和台球房,还有一个专门辟出来的烧烤区。各处遍植热带花草,令人看了心情愉快。我说:哈伊梅先生,您的旅馆真是漂亮,和我住的那家真没得比。老人一脸不宵: 他们是什么?pousada( 家庭旅馆)而已。我们是什么?我们是hotel( 大旅馆 ),不是一个层次的。李啊,你就放心吧,我会给你最好的导游,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我决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

我们回到大厅,哈伊梅先生指给我看墙上挂着的许多照片,那都是他的客人,大多数都是手里擎着钓到的鱼,笑得嘴巴裂到耳朵下边。还有许多照片是客人拿着一条大蟒蛇,有的还把它绕到脖子上。哈伊梅先生说:这条蟒蛇不知道是从哪里爬来的,在这里的花园里一住就是五年,差不多成了我们旅馆的宠物,脾气又好,随你怎么摆弄也不生气,人人都喜欢它。但是有一天,大概是被人看得不耐烦了,悄悄地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真是可惜了。 突然想到什么,说李啊,来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到厨房里去拿了一付鸡杂碎,绕到旅馆后面的一个长满水浮莲的池塘边,把东西丢到池塘里,嘴里依依呀呀地喊着什么,他说七年前发过一场大水,有两条凯门鳄鱼随水游到这里,就定居下来,现在长到差不多有一米八了,给你看个稀奇。可是喊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哈伊梅先生有点尴尬,说它们大概看到你是陌生人,不肯过来啦,哈哈。
我说哈伊梅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下午还要去钓鱼的。老人说那么晚上你就过来吃晚饭,我们这儿的伙食相当棒,你来尝尝看,我请客。我说行啊,我们晚上见。

下午天气开始好转,阳光晒在身上居然有了点热辣辣的感觉。我在老板那里买了一打叫做图维拉的小鱼饵,养在水桶里,上午的蚯蚓还没动过,一起带着。心想今天下午总该有点戏了吧。黑小子好像已经忘掉了早上的事情,表现出特别的卖力,叫人有点看不懂。

这次去的地方是巴拉圭河的一条支流,说是支流有点不合适,其实是个大水湾。沿河口开进去时水道很窄,进到里面却是豁然开朗,竟然是个小湖,湖中风平浪静,沿湖岸长满了凤眼莲,看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钓鱼地方。黑小子说这个湖里有大鱼,说着还做了个很夸张的手势,听得我心里痒痒的,我们就把船停在水草边上开钓。

奇怪的是这么好的地方,竟然很少有鱼咬钩,除了偶尔钓上来一条食人鱼,基本上就像是把鱼钩丢在水缸里一样,用蚯蚓做饵还算有几个咬口,改用小鱼饵图维拉,鱼连碰都不碰。我是一肚子的疑问,很想问问这个达尼艾洛,在这种地方有什么鱼可钓?用什么鱼饵比较好?钓水面还是打沉底?可是黑小子的兴趣显然不在这上面,絮絮叨叨的只是一个劲地臭盖,说是什么什么时候,带客人钓到多大多大的鱼啦,又是客人一高兴,给他多少多少小费啦之类的话,我听明白了,这是在对我做着某些暗示。我心里好笑,就问他说你当导游多少年了?他说七年了,我又问他说你今年多大了?他说二十岁,哦,敢情这小子13岁就做导游了。我心里想你就吹吧,没出息,这么大个人了连个谎都说不圆,其实你的那点事儿我都知道了。要小费?没问题,凭本事来拿,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看来这黑小子也是个急性子,一个地方待上不到20分钟,他就说要换地方了,可是换来换去,越换越糟,到后来连食人鱼都不咬钩了,整个下午就是在这个湖里转来转去,把时间都倒腾光了。眼看着太阳慢慢地往西边直落下去,一看表,已经是五点三刻了。按当地的规矩,钓鱼船到傍晚六点就要返回,我收了钓具,说算啦,回去吧。来了两天了,除了一条恶狗鱼,什么都没有钓到,心里暗暗有点着急,这就是名闻天下的钓鱼胜地巴拉圭河吗?

晚上七点钟依约来到哈伊梅先生的旅馆。晚上的大厅里好热闹,三条长桌都坐满了客人,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几个像是中国人的,也在那里。问下来原来他们不是老中,是日本人。我对日本人向来没有好感,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老日本,我总会想到这人是不是以前在中国杀过人的皇军?这么一想,和他说话就恶声恶气起来,往往把对方弄了个莫名其妙。不过这几个日本人不同,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巴西日本人,都有三代以上的移民历史,除了葡萄牙语和英语,有几个连日语都不会讲。他们说中国人你坐过来呀,于是就拿了盘子去自助餐台上拿了点吃的东西,和他们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当然聊的都是钓鱼的话题。其中有一个小日本非常热心,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巴拉圭河的钓鱼秘诀,什么鱼怎么钓,什么饵怎么用,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巴拉圭河钓鱼了。看我听得如此如醉,旁边的人就打趣说某某人啊,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怎么你自己好像什么也没钓到嘛。这个洋相出大了,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正谈笑间,哈伊梅先生过来了。先问饭菜怎么样?少不了奉承几句,不过说实话,厨师做得也真的不错,尤其是一个用蒜蓉做的牛排,特别可口,不是盖的。老人很高兴,又问我说今天下午钓得如何?我说那个达尼艾洛,算是什么导游,折腾了一个下午,就那么几条食人鱼。哈伊梅先生说:这你就错怪他了,在我们这里,像这种曝冷转暖的天气,鱼是不会开口的,不信你问问那些日本人,有谁钓到鱼了?大家七嘴八舌,都说是啊是啊,我们也没有钓到什么,哈伊梅先生说得没错。

哈伊梅先生说,照他的经验,如果明天也是晴天,那么明天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钓况,可能会比今天还要糟。听他怎么一说,真叫我非常失望,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老人安慰我说:不要急,只有天气不再突变,后天开始情况就会好转,嘿,到那时候有你玩的,相信我!想了一下,又说:我看明天你也不必去浪费时间了,我倒有个建议,明天我要到科隆巴去买东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科隆巴玩玩?要是你有兴趣,我还可以带你到玻利维亚去看看。我一听就高兴起来,这个边境城市科隆巴,我在好几本巴西的钓鱼杂志里都看到过,要进入潘塔纳,传统上的路线都是从科隆巴出发的,原本我就有计划要去那里看看,但是没想到还可以去玻利维亚一游,简直是太理想了。我说那么过境签证的事情怎么办理?科隆巴有没有玻利维亚的领事馆?哈伊梅先生说哪有那么复杂的,什么都不用,直接开车过去就是了,明天早上七点钟你过来,我们从这里出发。老人又叫出他的媳妇来和我见面,那个叫西尔维亚的少妇是旅馆里唯一能说英语的人,原来她以前是在纽约念的大学。她和老人的儿子是住在圣保罗的,因为公公年纪大了,所以时常过来帮忙管理。

和老人聊天聊到半夜11点,告辞了老人回自己的旅馆去。在土路上走着,突然发现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又大又园,猛然想起中秋节应当是在九月份,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九月的哪一天?估计就是在最近几天吧。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点一支烟,抬了头看月亮,想到在国内过中秋节的情景,心里感触万千。忽然想起徐霞客游记 1693年农历八月14日,他老人家在日记里写到从云南凤庆县去鲁史镇的那一段:....是夜为中秋,余先从顺宁买胡饼一园,怀之为看月具,而月为云掩,竟卧....在不同的时空里,在不同的环境中,我现在的心情和徐老前辈当年的心情都是一样,那真是我的荣幸。

临睡前整理今天用的钓具,突然发现又少了一包鱼钩,这下总算明白了,昨天那包防咬线不是无缘无故丢失的。在世界上那么多地方钓过鱼,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开眼了!

( 6 ) 九月22日 科隆巴和波利维亚


从莫里尼奥门到科隆巴开车用不了一个小时,沿着262号国道一直开到底就到了。
我的错误之二,一直以为巴西和玻利维亚是以巴拉圭河为分界,而且世界地图上也是这么标示的。其实我们一离开莫里尼奥门,要不了五分钟,就越过了巴拉圭河大桥,再往前60多公里,才是边境城市科隆巴,原来科隆巴已经是在巴拉圭河对岸了。

科隆巴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但却非常有名。在巴西的西部边境上,你不会再找到一个比它更大的城市了。据巴西的旅游手册介绍,每年从科隆巴出发,进入潘塔纳观光的游客,多达30万,只是不知道这30万里面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是专程跑来钓鱼的。

科隆巴地处平原,却在城外有一座小山,哈伊梅先生将车停在半山腰上,我们步行爬到山顶。山顶上,依照里约热内卢的耶稣山的模式,也建造了一座伸开双手,俯视人间的耶稣塑像,塑像下面,是遥望科隆巴和潘塔纳的最好位置。我看到的潘塔纳只不过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大大小小的水塘和空旷的荒原,和我以前在杂志和照片上看到的潘塔纳完全不同。哈伊梅先生告诉我说,这里只不过是进入潘塔纳的起点,真正用于观光的潘塔纳,离此地至少还有200多公里。巴拉圭河不知怎么七弯八绕的,又绕到科隆巴来了,建造在巴拉圭河边上的科隆巴码头,据说是整条巴拉圭河上最大的一个。

科隆巴是一座很有风格的城市,市容整洁而有条理,虽然远离繁华都市,但这里现代化的设施一样不缺。市中心最高的建筑是四星级的观光旅馆,旅馆的墙面上,画着潘塔纳最吸引人的东西--金刚鹦鹉和多拉多鱼,前者是观光客的最爱,有人远涉千里,就是为了一睹在野生状况下的金刚鹦鹉。后者却是巴拉圭河钓鱼客的梦中情人,这种被称作金色火车头的漂亮鱼类,只产在巴拉圭河,每一个来此地的钓客--包括我在内--都以能实现这个金色的梦想为终身幸事。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科隆巴最著名的印第安文化中心不知道为什么不开门。信步在城中闲逛,要不了一个小时,就把全城给走遍了。怕把老人给累坏了,我就在巴拉圭河边上找了一家最漂亮的餐馆,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品尝一下很纯正的巴西本地咖啡。哈伊梅先生说品尝这种咖啡的时候,一定要点上一支雪茄烟,这样才能领略出咖啡的真正风韵。可惜我没有抽雪茄烟的习惯,不过一面喝着咖啡一面欣赏着河上的风光,已经够令我心旷神怡了。

喝着香浓的咖啡,听哈伊梅先生说着关于潘塔纳的各种事情。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年轻的时候帮父母管理农场,结婚以后开始做农业机械的生意,几十年来在南美洲的许多国家都住过经商过,是那种走南闯北阅历很深的男子汉。因为终身热衷于钓鱼,到老年后决定开一家钓鱼旅馆,在巴拉圭河上和钓友一起度过晚年。他说哎呀可惜现在钓不动鱼了,不然他会亲自开船带我到巴拉圭河上去。

错误之三,亚马逊最好的钓鱼季节是在八月到十一月,以为巴拉圭河也是如此。哈伊梅先生说那你就错了,巴拉圭河上最好的钓鱼季节是四月到六月,那时候雨季已经结束,但河水仍然保持在最高水位,这时候大河里的鱼都游到各条支流里去,在很小的河里都可以钓到意想不到的大鱼。像现在这种季节,支流里已经过了黄金季节,鱼都回到巴拉圭河里去了。当然大河里也可以钓到鱼,但是就比较难,那要看你的技术还要看你的运气了。

哈伊梅先生看我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说我们现在就去玻利维亚吧,他说一过了科隆巴的边境,就是玻利维亚的一个叫做苏亚雷斯的小镇。老人说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小镇,这可是玻利维亚,啊,或许是整个南美最大的走私货市场。他加重了语气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这个小镇上,你可以买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东西!

老人说得一点不错,到了苏亚雷斯的边境上,竟然连一个边防人员都看不到,除了那块用西班牙语写着欢迎来到玻利维亚的广告牌,简直不敢相信对面已经是另外一个国家,我们就大摇大摆的开进了玻利维亚,但车越往里开,两个国家的不同就越发明显。玻利维亚这边的道路坑洼失修,房子破旧,城镇灰头土脸,一看就知道,这个国家和巴西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三三两两站在路边的警察却随处可见。在进入镇中心的第一个红绿灯,也是我们看到的唯一的红绿灯前,我们停在红灯下等候。路边站着的两个警察一看到车子里坐了一个老外,立刻就迎了上来,一个警察把头伸进车窗里来,不怀好意地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问我是什么国家人,从什么地方来?我说我是中国人,当然是从巴西那边过来的。那条子一看这个老中竟然会讲西班牙语,顿时对我大感兴趣,两个脑袋凑在车窗旁边,问长问短,问个没完没了,眼睛一眨的功夫,立时围拢来一大帮看热闹的人,把我们的车子围个水泄不通。哈伊梅先生我估计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脸上公然露出对那些警察很不耐烦的神情。

不知道警察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兴趣在什么地方,不过对付这种场面,我有的是经验: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10个巴西里亚尔,隔着窗递过去,啊老兄,这么大热天的你们辛苦了,去买杯啤酒解解渴吧。 警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过钱往口袋里一放,转过身去对看热闹的人群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外国人吗?让开让开,别挡着路!喂,小子!说你哪,没长耳朵吗?我们就在忙不迭闪开的人群中傲慢地将车慢慢地开出来,神气得像两个罗马议员。

进了镇中心,看到那些乱哄哄脏兮兮的房子,实在是倒胃口,但一进门大吃一惊,哈伊梅先生说的一点不错,内中确实大有文章。从法国的化妆品,日韩电器,意大利摩托车,直到美国电脑,古巴雪茄,俄国鱼子酱,真是应有尽有,全是走私货,价格也便宜。虽然有看中的东西,但一来不知道是不是山寨货,二来即使是真品,但以后的维修会有问题,考虑再三,决定不买。跟店老板开个玩笑,说我想要买辆奔驰280,你有货吧?岂料那人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没问题,你交2000块美金定金,我们30天之内交货,保证比市价便宜百分之三十.....吓得我赶紧落荒而逃。

转到卖日用品的店铺里,哈伊梅先生建议说你可以买件阿根廷的皮衣回去,阿根廷的皮衣又漂亮又便宜呢。于是来到一家皮衣裤从地面堆到天花板,充满了皮革刺鼻气味的店里。店老板卖力地拿出好几款式的皮上装让我挑选。看标牌上,写的倒是阿根廷制造的,可是我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像是我们国内浙江海宁一带的产品,把每件都套上身照照镜子,随手往口袋里一伸,就掏出一张纸片来,上面用中文写着瑞27三个字,于是哈哈一笑了之。

转来转去,转到一家卖玻利维亚工艺品的店铺,我们也转累了,就在店里坐下来休息,一眼看到货架上有一套玻利维亚的明信片,其中一张是一个玻利维亚老乡在嚼古柯叶的,立时来了兴趣。古柯是一种生长在秘鲁和玻利维亚高地的植物,它的叶子古柯叶,是提炼毒品可卡因的原料,在秘鲁和玻利维亚,古柯叶历来是一种人人都吃的兴奋剂,据说吃了可以抵抗疲劳和饥饿。吃的人在嘴里塞满了古柯叶,有滋有味地嚼着,直到脸颊上鼓起一个大包。我一直好奇这古柯叶嚼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隔着柜台问那老板,说哎你有没有古柯叶卖哦?我想尝尝呢。老板说有有,打开冰箱门拿出一个瓶子,里面有大半瓶暗绿色的叶子,随手撮了一小撮给我,说买什么买呀,拿去就是了。我说不用那么多,你给我两片就够了,刚伸手要去拿,哈伊梅先生在我腰里用手指顶了一下。我知道这一顶有文章,立刻改口说不要了,哎老板,麻烦你把那个写着玻利维亚民间歌舞的DVD光盘拿来给我看看。

三张一套的DVD,封套上的印刷比我们社办工厂做的还要糙,一望而知是盗版,而且是玻利维亚的盗版,叫人没有信心。我就随手拿了一张,问了个价钱就买下来了,老板人挺不错的,多少总得给他做点生意。后来带回家里一放,拍桌大叫走宝!质量不错不说,那里面的玻利维亚高地音乐,玻利维亚民间服装,玻利维亚美女,样样与众不同。尤其是其中一段,盛装的少男少女,在几百年历史的阴森总督府里翩翩起舞,令人在美的享受中顿生怀古之情。

走出店铺,哈伊梅先生说你倒是挺机灵的嘛,你知道吧,在玻利维亚,谁吃古柯都没问题,警察自己都吃的,但是你一个外国人,手里拿着古柯叶,要是被警察看见了,给你安个持有毒品的罪名,这个竹杠还不敲死你?

我嬉皮笑脸地指着随处可见的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的招贴画,说没有那么严重吧,你知道他们这个总统去联合国开会,轮到他发言的时候,这老兄公然手持一枚古柯叶,一边讲话一边挥舞,要求将古柯叶买卖合法化呢,要是警察敢抓我,就说是你们总统同意我买的。

两人哈哈大笑,哈伊梅先生说我们找个地方去吃午饭吧,看了几家餐馆,都是脏兮兮的,食物看上去也是古里古怪的。我说算了吧,我们还是回科隆巴去吃吧,这里的东西吃了恐怕会坏肚子。哈伊梅先生说那么你等我一下,我去给车子加点油。也没有什么加油站,路边到处都是卖走私汽油的摊贩,汽油就那么一公升一公升地装在可口可乐的废瓶子里,看上去叫人很不放心。那种汽油看上去很混浊,里面有莫名其妙的悬浮物,哈伊梅先生说这种汽油其实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勤换换滤油器就行,价格只有巴西的一半,不买白不买。

哈伊梅先生突然把车拐进一条路停了下来,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一看,那是盖得规模很大的一个室内市场,但大门紧锁,鬼都没有一个,不知道哈伊梅先生带我来看什么。哈伊梅先生说你抬头看,一抬头,只见大铁门上面有四个鎏金大字--中国市场。吃了一惊,连这种鬼地方居然都有中国人做生意,还这么大的手笔?哈伊梅先生说这市场开好久了,在苏亚雷斯算是有点名气的,上两个月突然关闭了,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估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最常见的理由就是政府人员没有搞定。

从玻利维亚回巴西,边境上同样没有任何手续,没有任何的检查,就这么随心所欲来来去去。如此不设防的边境,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哈伊梅先生把我带到科隆巴最好的一家自助餐餐馆,我们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午餐。奇怪的是这家餐馆说是自助餐,却并不是付了钱随你吃,而是装满了盘子放磅秤上称重,按重量付钱。两年前在亚马逊的玛瑙斯就吃过这种称重自助餐,这大概是巴西人的伟大发明吧。吃完饭我想抢先去付钱,却被哈伊梅先生一把拉住,说他已经付掉了,这算什么事嘛,人家带我出来玩,还要请我吃饭,把我闹了个大红脸。

晚饭后,又去了哈伊梅先生的旅馆,因为说好了明天要搬过去住,具体的事情今晚必须要落实一下。一见到哈伊梅先生,把准备好的钱不由分说地塞到他的口袋里:今天午饭是我请客,没有理由让你破费,另外今天的汽油费也应当是我出,至于你的导游费呢,那就算了。

哈伊梅先生哈哈大笑,一边伸手招呼一个人过来:李,这就是你的导游阿尔西迪斯,他是我们这里最棒的比罗多。阿尔西迪斯过来和我见面,那是个40岁左右的汉子,精壮干练。我们刚要握手,电灯突然熄灭,店里的伙计不慌不忙,拿出蜡烛点上,这种边远地区,看来停电是家常便饭了。我招手让服务员送过来三瓶啤酒,招呼大家坐下来聊,在烛光中聊天,真是别有风味。

阿尔西迪斯一开口就使我非常兴奋,原来他的西班牙语说得我还能听得明白。他说今天下午鱼开始开口了,各条钓鱼船多多少少都钓到了鱼,别家旅馆有个钓友据说还钓到了一条30公斤重的夏乌,根据他的经验,明天的情况一定会很理想。来了三天了,基本上就没有钓到什么鱼,明天开始换了导游,天气状况也转好了,顿时使人有了新的希望。

哈伊梅先生用葡萄牙语对我的新导游面授机宜,阿尔西迪斯一面听一面点头,间或很简单地回答 si,senor!(是,先生!)这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在饶舌的拉丁民族里,这样的人是不多见的。在往后的几天里,能不能钓到鱼,希望也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那帮日本鬼子显得都很开心,因为今天差不多都钓到鱼了。昨天对我很热心的那位小日本,还特意把我拉到厨房的冷库去,手擎着蜡烛给我看他今天下午钓到的一条夏乌,大约有十二三公斤的样子,也算是我来到巴拉圭河所看到的最大一条鱼了。小日本说这哪里算得上是大鱼,两年前他在这里钓过一条47.3公斤的夏乌,那才有点看头唻,听得我心头呯呯直跳,恨不得现在就上河里开钓去!

写到现在,还没有说到大家最关心的东西,那就是鱼,这个让我万水千山来找它的东西。有人抱怨,有人破口大骂,这家伙不是在忽悠我们大家吗?

好,打起精神来,敬请关注下集----牛人阿尔西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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