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1

1.
背景，98年6月。巴西政府宣布正式大赦。

正在看电视，老乡宋小姐来电话了。她从巴西打来：
“机会到了，大批的朋友要来巴西，进巴西签证已经难办了，有什么办法进巴拉圭吗？”
“你是想做这大赦的生意了？”
“你难道就没有几个朋友想来巴西发展吗？这次可是给永居呀。”
巴西永居是很难搞的，特别中巴两国巨大市场的经贸发前景，巴西对华人越来越有吸引力。

早年，巴西几乎是跳板，是作为去美国的缓冲地带，对此，我曾有深刻的印象。
记得在巴拉圭开店，一天来了一位中国年轻新面孔，卖货的，拉着小车，他很累。
“求你啦，老板，这货，您就收下吧…”他苦苦诉说着，累的满脸大汗。
“你这货价格太高，不好卖，你还是去别家店卖卖看吧。”
“不行呀，快没有饭吃了，真的呀。”
“怎么会？这里大家都还可以嘛，你是刚来的吧？”
原来他们是偷渡计划去美国的。据他说，经过辗转先香港，到柬埔寨泰国转意大利，
后又奔赴古巴，最后到达巴拉圭已经历经半年时间了。这支18人的全球福州人长征偷渡队伍，
是我亲自目睹耳闻的第一次，很惊人。他们目前只能先呆在巴拉圭，自力更生着，
等待机会，最终一定会去美国，进美国实在太难了。
听后无语，自然要了他的货。以后就没有见到他或他的那些伙伴，估计他们终于直接去冲刺了。

当时无法理解为什么非要这样，简直是环球长征，前赴后继，就为了抵达美国，值吗？

我们今天不去分析福州人的偷渡是否是绿色文明的一种，
但是中国人有选择自己居住和迁移自由权利是无疑的。无论正面看还是反面分析，
走出中国，走向世界，是当今的潮流。

美国未来学家托福勒出书预言将有两千万华人会在2010年走向世界，
现在中国统计海外的华人已经达到三千万，实际统计官方的数字和实际相差很大。
这意味着什么呢？当然，大批的外国人也涌进中国。

中国在崛起。一张中国脸，一口中文，就意味着一种价值，这不是坏事。
一个巴西大学毕业生不懂中文，只能拿到1500巴币的月薪，但是通中文，
则能拿到3500巴币的月薪，还供不应求。但是在中国的广交会，
一个中英文口译日薪只能叫到200元，但是一个中葡文口译可以叫价到1200元。中文能不热吗？
葡文能在中国不热吗？今天，从华为到联想，从格力到飞跃，都打入了巴西市场，
中巴贸易已经成为巴西第三或者第二位。
巴西华人报纸上不断在招聘中葡双语大学生，但人才已经告凿。
展览会来巴西的中国团队不断大增，阿那比展览馆挂满了中国的国旗。
但是因为中国的农村贫困和就业难渡，还有文化观念潮流的原因，
中国人必然要以各种方式，各种途径走向世界。

话说远了，会到98年…..

几个家乡朋友也提出要来巴西，两位是大老板，一想拿永居，二是旅游考察。事情有点复杂了。
于是与宋小姐的人马合并为一队，开始进行总体策划。
同时，更多的中国人已经不断飞来巴拉圭，之后进入巴西。
选用国际航班已经不能经过巴西任何机场，那是非出事不可，只能选择其他航线飞到巴拉圭。

经过研究优化：先达香港，飞马来西亚，走南非，过阿根廷，直接达巴拉圭首都亚松森。避开巴西。
因为巴拉圭和中国无外交关系，在香港的巴拉圭领事馆已经撤销，于是按照国际外交惯例，
任何一个第三国巴拉圭领事馆签证，只能在中国视为有效，于是出关就没有问题。
签证只能是巴拉圭的台湾移民公司的华人去做，只要有钱赚，这批人也只是过境，
巴拉圭政府官员自然有大钱可赚，他们不干白不干。

2.
亚松森机场。

台湾的老章，是巴拉圭多年做旅行社的移民专家。这行的道业修炼多年，黑白两道都通。
还有一家台湾人开的南美移民公司，水平也是顶极的。在巴拉圭的华人圈内，
唯此两家是专业多年经营此道的，其他基本都是不能谈。

生意都突然热火起来，简直应付不过来。老章他们简直是接应不暇，总在收取大陆人的护照。

20天后一个夜间的12点，从阿根廷首都飞来的班机降落，机场内巴拉圭海关的军警都不在场，
这架大型航班的巴拉圭亲人朋友们都在机场内的出口等待接人。在他们巴拉圭外国人走后，
华人的团队开始登场，他们串行着排队，拉着自己的行礼开始出来。他们列专队，
从从VIP通道出来，海关两位官员开始点数，不许外人扰乱。这一队中国人马有二十几位。

一帮巴拉圭机场内的烂混混行李搬运工不要脸的向每个来人伸手要美元。
满嘴大声喊着：“鸡捏落，刀拉，”好像应当给他们钱，
经过他们的国家，每个外国人都要交过路小费。

老章手持一叠护照，他已经预先进去过，先收取了下机所来人的护照。
之后与一位海关官员交谈着，他们进了一间办公室，在那应当是双方清点确认人数，
再最后讨价还价，之后按照约定交足美元现金，不能多，也不能少，也没有任何签字。
这生意就这样两清了。以后是以后，谁知道。
只见他带着两个人，急步出来，眼睛闪着光，嘴角裂开微笑着。

“统统OK了，搞定.。护照上都不盖入境章，非常顺利。”

之后一辆高档中巴疾驰而来，大家排队上车离去。前后不过半小时。
预先定好的长途高档旅游车已在虚位以待，备有空调和食品，咖啡等。
“请将每个窗帘全部拉好，开车了，你们可以睡觉了。”
老章此时已经完全放心，那部名牌小车则在前面开路
小车内是老章的私人武装，都持有乌滋冲锋枪，配有手机，
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带着黑眼镜，这是专门对付强盗和劫匪的。

从亚松森到东方市有400公里。外面黑黑，无月之夜，极其安静。不像中国，
在巴西和巴拉圭都没有听到过蛙叫，更没有蟋蟀鸣叫，热天也没有蝉鸣，
总之怪怪。估计为数不清的鸟类们统统吃光了，它们被灭族了。

这是一条现代的双向柏油高速路。是巴拉圭的大动脉。专车用100公里的高速行进。

车内的灯全部关闭，大沙发躺椅拉开，还配有印第安的民族音乐，也有热咖啡。
这样可以边睡边欣赏。这400公里途中，有几处军方检查站，还有缉私反毒的特种部队，
还要路过几座小城市。远远能看到路边的村庄正在举办舞会，透出原始乡土的农村纯朴欢乐，
放出节奏极强的舞曲，但很多地方完全没有电，唯有汽灯贼亮，

突然车停下，前面红色警灯乱闪，两部警车拦住专车。
车内，大家一下都惊起，从窗缝偷看：
几个巴拉圭特警手持卡宾抢，头戴钢盔，嘴里叽哩咕噜，
像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前面已经拉起一道栏杆。

此时，西服挺挺的老章，戴上墨镜，只见他拿出一份公文，向那头领晃了一下：
小车的几位伙计则从腰间掏出家伙，虎视眈眈的直视那几个巴拉圭大兵，气氛紧张。
看了那公文『其实是应当老章自制的』，意思是台湾工业代表团要视察东方市工业区。
之后他用流利的西语和那领头的军官交流了一会，只见大兵们立刻拉开栏杆，放行。

我忽然想起和老章一次到巴拉圭首都汽车超速，一位交警拦住上来要罚款罗唆。
老章则笑着不理，要他上车说话，一直将那交警拉出去5公里，才放他下车，
给了相当3美元的小费。那交警十分感谢。

“他们的工资收入太少了，这些钱对于他们已经很不少了，他老婆会很高兴。”老章笑笑说。
现在又遇到军警，他继续施展他的能力。

“开玩笑！队长听说内政部长的名字，就吓坏了。
他给我敬礼，我当然给他们点辛苦费。
不要怕，这边我们和付总统都认识，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巴拉圭这种国家，基本还是原始部落，只有首都有点现代化。
下级怕上级怕的要死，老百姓怕当官的要死。”

“前面的前总统搞了很多年恐怖统治，几乎是法西斯的统治，
对罪犯和不听话的老百姓就关进水牢，施以酷刑，比如水牢里面有水蛇蝎子，
或者任意课以罪名打杀，对小偷剁手，还有很多种未名的当地酷刑，老百姓全都怕政府怕的要死。”

“半夜孩子哭闹，只要说老总统的名字，于是谁都不敢吱声。”

经过一个小村落，司机要休息一下。这村庄房屋土墙东倒西歪，
很像中国二三十年代的干打垒建筑。一家半开的前后房小饭店正在供应我们饮料。
那破烂的情景，使我忽然联想起张艺谋菊豆电影那破染坊的镜头，几乎没有两样。

几个纯朴的巴拉圭小姑娘兢兢颤颤的为这批来客放好座位，他们直立着不敢动，
揉着迷糊的眼皮，这点夜半三更的生意让老板受惊若宠，钱这个东西，对他们太重要了。

巴拉圭的钱名叫【瓜拉尼】是破烂不堪的纸票子。
这个拥有45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类似酋长专制的【独立】国家，只有400多万人口，
他们曾坚持独立自主，最终却最落后愚昧，
远远不如被西葡殖民者征服掠夺中带来的宗教文化所沉淀下来的西方文明先进，
远不如周边的ABC[阿根廷，巴西和智利]。

于是想到一句南美的土话：你必须先被强奸，之后才能长大，然后你更漂亮，
最终才可能由你的儿子来复仇。这是穷婆婆不满，
就抢婚强奸的流氓而对老实无奈女儿所说的一句当地话。

而现代的市场经济的商品，用马克思的话来说，
商品，只有商品才是粉碎一切野蛮人仇外心理长城的重炮，它具有无限的穿透性和不可逆转性，
但是过去，更多是野蛮的杀戮和非文明征服。

3.
东方市
凌晨5点，到达湖边老章的豪宅。他的接人任务已经完成。

剩下只差最后一段送这些人过PARANA河，就是要送到河那边的巴西，好像接力，
这要安排另外的计划来单独实现。最后，还要全部人马安全送到圣保罗，
整个进程和合同才算结束。这批是第一批，过三天还有第二批人马要到，
这样总共在28个人全部齐后。【老章同时接了几个团，并非只是我们的这批人】自然再送去巴西，
但是他只是负责协同配合了。

史老总洗了一个热水澡，他首先感兴趣的是老章那两条超级菲拉大狗，
之后他转到后院去欣赏老章养的鳄鱼：那鳄在一个很深的水泥池子里，正在睡懒觉，
最后他欣赏那【树花】，说是树，却开出红花，也有黄色紫色的，现在正好是春季，
几只黄雀唧唧喳喳，在树花上转着圆圈，那景观煞是迷人。
一只38年的大龟在树下缓缓爬着，这是老章的父亲的宠物，背甲上有个字，一看，是个佛教的符号。

说到鳄鱼，在巴拉圭“恰可”这个地区，是巴拉圭的大沼泽地带，
如果将巴西的原始“大沼泽-磅大瑙”算进来，这就是地球上最大的鳄鱼群居地。
磅大瑙区域连绵面积极大。那里几亿年的原始风光全然不变，当地球还没有人类的时候，
这些鳄鱼原始地球居民在它们的栖居地家园这样自在的生活着，已经存在了，到如今还是这样。
所以旅游巴西，虽然海边，亚马孙的原始森林极具旅游价值，极有看点。
但是要享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望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的真实感受，
则还是要到这些残阳西下的原始沼泽湿地，荒凉的湖湾，去感觉孤独，
在孤骛齐飞的蓝天中寻求人生的真谛。
其境所带来是绝对是孤独和上帝的力量，宁静的忍耐和净化，不可名状的无奈，
永恒的遐想，时光的倒流，天然的油画，刀刻的岩石，以及由此所组成的自然景色的彩色混沌。
当阵雨欲来，雷声突起，黑云压来，会有世界末日的极度恐怖。
而当春鸟鸣啼，阳光明眉，春和景明，草花舞动，微风习习，
则会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春心悠悠。

老章的宅子，高墙壁垒，三个巴拉圭大汉守卫手持长统连发双筒枪，
身着黑色制服，有点像法西斯军官。各自守卫着进口出口和中厅，还有一个在院中四处巡逻。

大概休息了四小时，老章开车，带大家去大水电站玩。这个“依大布”水电站，
是巴西与巴拉圭所共有，当时还是世界最大的。最壮观的是那大坝的泄水处，
在PARANA河谷内，银色水雾腾飞几百米，混混然茫茫然延绵滚滚不绝，煞是壮观，
其排水之声如雷鸣，整个PARANA深深的河谷为之震动共鸣着。

之后，稍微去东方市市场转了一圈。座座商业大楼拔地而起，繁华热闹自不必说，
好像到了浙江的义乌，广东的石狮。每年10几个亿美元的商品，就从这里流向巴西，
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中国货。

去东方饭店吃了点水饺，大家喊累，要睡一会。过河的准备计划还没有准备到位，
输送人员的联系也没有到位。一个近乎完美系统的策划要方方面面的配合到位。
对于这些完全不会葡文的偷渡客，安全是最大的问题。
还有他们的衣着，那张中国脸，行为方式，都是问题，这些先休息一两天再说。

史老总提出要拜访一下巴拉圭的知识分子官员，这里上巴拉那省的卫生部长是留美的。
于是老章找到巴拉圭“反黑组”的警察头头，计划第二天开一部专车，去拜访那部长。

之前，史总又要找电脑，与国内公司通话。按照计划，还不能说到了南美。
他来之前，对公司说去泰山旅游半个月。为此，专门使用了电脑宽带IP电话，
为他专门申请了“北极星”公司在山东泰安的网络电话【ONLYYOU】,电话一通，
对方座机会显示号码确实是泰安。
可见一个系统需要做到多么细密的策划，才能瞒天过海，万无一失。

“李主任，我现在正在泰山下面的宾馆，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好好，一切顺利。”他笑了。
“他妈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

之后又给他的几个朋友通话，胡扯一通，之后给银行电话，询问贷款事宜。
总之，到了天边，仍在指挥公司运行。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南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回去还有两万，
总共就是四万。我比毛主席走的还远点。”

计划会见了州卫生部长，一块要去的还有老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