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弱水三千

       吴凯在认识雨竹之前跟何丽妍有过一段渊源。

       在他们任职的广发集团公司里头，技术部的男孩子和财务部的女孩子经常玩在一起，但始终是男多女少。豪爽泼辣、聪明伶俐的丽妍是圈子里的大红人，不少男孩子对她有好感，任她鞍前马后的差遣，其中就包括王剑和吴凯。只是丽妍已经名花有主。为了报答蓝颜们，有一天，她跟男孩子们开玩笑说要介绍别的单位的女孩子给他们认识。其实她的初衷，只是年轻人凑在一起玩，圈子大一点，朋友多一点而已。没想到蓝颜一碰到别的女孩子马上就重色轻友，吴凯对雨竹，王剑对若兰一见钟情。更麻烦的是吴凯陷进去了，雨竹却没有多大反应。她曾经向吴凯敲响警钟，不是吃醋，她真不认为吴凯和雨竹互相适合。吴凯是那种过日子的男人，他将来是会给妻子安逸舒适的生活的，但他这人缺乏情趣，而且城府太深。虽然他圈子里头，尤其是工作环境里接触的都是极其聪明的人，没点城府周旋不过来，但他的世故他的心思实在是太超出年龄范围了，就连八面玲珑的何丽妍有时也看不过眼。只是吴凯处世很老练，恋爱却极其幼稚。而她知道跟她一起长大的雨竹浪漫细腻，自小虽不富有，但衣食无忧的她不懂得好好计划自己将来的生活。其实小城里有许多务实的女孩子适合吴凯的，只是吴凯不知为何认定了雨竹。或许他自己缺什么就需要什么来平衡一下吧。男人在外面周旋得太累了，回家就想面对一个简单的女人；自己没情趣，就得找一个浪漫的人调节一下？

       这天晚上，何丽妍吃过晚饭，正在房间里看闲书、听音乐，吴凯的电话打过来了。寒暄问候，东拉西扯一会儿之后，吴凯讲起了雨竹的信，讲起雨竹要考研，不想留在小城，还有雨竹引用的那段《红楼梦》，请何丽妍这位才女支招。

       何丽妍听了之后又好笑又好气。好笑的是吴凯被雨竹问哑了，这么高智商的人居然束手无策了。好气的是她想起她的未婚夫宋平以前对她好话说尽，说服她大学刚毕业不久就跟他领了结婚证，但宋平三十岁前却不肯结婚。小城民风保守，领结婚证只算是订婚，一定要摆过婚宴，广而告之，才算是正式结婚。而婚宴之前同居，被视作婚前性行为，大部分人是不敢名目张胆这样做的，会被唾沫淹死。宋平跟何丽妍是大学里的师生恋，宋比何大五岁，所以领了结婚证之后，要再过两三年才正式摆婚宴结婚。何丽妍还年轻，也不急，就以待嫁女的身份住在娘家。宋平领了结婚证之后，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何丽妍迟早是他的人了，自然就没以前殷勤。丽妍觉得被冷落，虽然宋平三十岁前不准备结婚是要为事业打拼，为以后的小家奠定物质基础，给丽妍风光的婚礼，安逸的生活。

       现在，丽妍听了吴凯讲雨竹引用的那段《红楼梦》之后想，当初我为什么就听信了宋平的甜言蜜语，早早领了结婚证？要不然宋平现在哪敢冷落我呀？他向我求婚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问他这段话呢？

       何丽妍举着电话发愣，那边吴凯打趣她：“怎么样，你也想不出来怎么回答吗？要不你拿这些问题去问宋平，看他怎么回答，然后把标准答案告诉我。”

       何丽妍气得半死，她要是这样问宋平，宋平肯定说她吃干醋，根本不理会她。她“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吴总，你也有被难倒的时候。既然是黛玉向宝玉的问话，当然得参考一下宝二爷是怎样回答的。”

       吴凯说：“才女，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不是没想过，但我怎么知道那段话在哪一章哪一节？那么厚的《红楼梦》，你让我怎么找啊？只怕看完一遍，还不知道那段话在哪儿。我这方面的细胞不发达。”

       何丽妍冷笑两声道：“我帮了你，你可怎么谢我？”

       吴凯大义凛然地说：“随便你开价。”

       何丽妍心想，不砍白不砍，于是狮子张大口说：“海鲜大餐。”

       吴凯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何丽妍叹了口气，吴凯真对雨竹这般痴情，她纵然觉得他们俩不合适，也只有硬着头皮帮这个忙了。于是说：“你听着，宝二爷的答案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吴凯愣了一下，何丽妍问：“听明白了吗？”

       吴凯回过神来：“听明白了，多谢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