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小城故事



三十八、老同学



日落日出，世界并没有因为某一个人的生老病死而改变，秋莹的自杀沸沸扬扬了一阵子之后，生活又重归平静。

这晚又是雨竹的夜班。九点多的时候，赵碧云主任带着一个年轻人来到医生办公室。雨竹正奇怪赵主任这么晚来科室干什么，赵主任却乐呵呵地对雨竹说：“今天我生日。我儿子从深圳回来，请我们全家到医院对面的玉湖宾馆吃饭。吃完饭我就带他来科室跟你见见面。你们不是老同学吗？哈哈。”

雨竹记起来了，平时跟赵主任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赵主任的大儿子蔡飞是跟自己同级不同班的中学同学。赵主任这时带儿子来跟自己见面，用意再明显不过了。雨竹不好说什么，礼貌地朝蔡飞微笑打个招呼。蔡飞也落落大方地朝雨竹点点头。

两个年轻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雨竹记忆中的蔡飞个子矮小，圆头圆脑，皮肤白皙。眼前的蔡飞身材高挑，骨架有点单薄，圆圆的脑袋，依旧一张娃娃脸，只是眼神中少了当年的清澈，多了几分干练，几分心计。

蔡飞却觉得雨竹清纯、朴素一如当年，褪掉“婴儿肥”之后更显婉约清秀。医学院五年的熏陶，令她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稳重。

赵主任找借口到护士办公室去了，留下蔡飞和雨竹在医生办公室。雨竹问蔡飞：“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蔡飞答道：“我在深圳一家电脑公司。我们的业务是卖电脑。”

雨竹有点奇怪：“你大学时的专业是……”

“计算机。工作还算对口吧？”蔡飞似乎读懂了雨竹的心思，“不过我现在主要是做生意，而不是搞技术。”

两人闲聊了一阵，护士从对讲机告诉雨竹，一个病人病情有变化，需要处理。雨竹跟护士对话的功夫，赵主任已回到医生办公室，跟蔡飞说：“文医生又要忙了，我们走吧。”然后看似无心地问：“你们交换电话号码了吗？以后好联系啊。”

两个年轻人互相客气了几句，交换了电话号码，赵碧云带着蔡飞走了，雨竹又开始忙乎。

第二天下班后，雨竹睡好一觉，晚上刚刚吃完饭，蔡飞的电话就到了，约她到舞厅跳舞。雨竹问：“你还没回深圳上班啊？”蔡飞倒是挺坦荡地回答：“这几天我休假，在家呆三天。我们既然是老同学，联系一下也好啊。”

雨竹不好推辞。蔡飞的妈妈是她顶头上司，她不敢得罪。再说就算是一般老同学约约见面，那又有什么？只是她分明知道赵碧云的用意。幸好蔡飞看上去挺直率，好象也没表现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见面后慢慢跟他挑明自己有男朋友，应该不会伤到赵碧云的面子。

雨竹梳妆打扮好，蔡飞已开着摩托来到巷口等她了。两人打个招呼，雨竹坐上摩托，蔡飞“呜”的一声把摩托开上路，上颠下跳地把她载到山顶的一个舞厅。一路上，雨竹坐在蔡飞身后提心吊胆。“这位蔡公子的车技实在不敢恭维，比吴凯差远了。可能他在深圳不开摩托吧。”雨竹心想。

两人在舞厅里跳了几个舞，蔡飞的舞技似乎也不怎么样。过了一阵，舞曲换成迪斯科，闹哄哄的。雨竹下夜班觉还没睡够，听着这高分贝的“音乐”头痛欲裂，建议到外面走走。

蔡飞似乎余兴未尽，有点不乐意地跟雨竹出来，在附近的一个小摊挡坐下。两人随便点了些小点，边吃边聊。

“里面真吵。”雨竹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

“年轻人怎么连这都怕？”蔡飞说话一点都不象他妈妈那样拐弯抹角。

“有些话，我看我们还是先讲明了好。”雨竹忐忑不安地开始捅破那层纱，“我觉得你妈妈安排我们两人见面，是想我们两个谈朋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还没有公开，所以她不知道。”

“我看你一个晚上都战战兢兢的，就是为了这个啊？你毕业都一年多了，怎么还象在校大学生一样，一点都没变。你也真特别。”

雨竹搞不清蔡飞这话是褒是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蔡飞却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妈妈不知道我喜欢怎样的女孩。我约你出来，也只是想联系一下老同学而已，没别的。反正这几天在家也是闲着。”

蔡飞的直爽令雨竹如释重负。两人之间的谈话一下变得十分流畅。蔡飞给雨竹讲他在深圳怎样卖电脑，怎样给客户送完货后独自一人提着一数码箱的现金提心吊胆地走在马路上。雨竹给蔡飞讲赵碧云在科室里的明争暗斗中其实很累，她看出赵碧云其实不擅长这种斗争，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蔡飞叹口气说：“其实我和爸爸都劝她别干了，早点退休。她不愿意而已。”

夜深了，两人结束了还算愉快的一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