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再聚紫罗兰

过了元旦，雨竹从内二消化及神经科转到内四肿瘤化疗科上班。这个科的病人都是确诊是某种癌症后收入院，然后进行化疗及各种支持疗法。雨竹觉得在这个科上班比较乏味。天天对着这些患了绝症的病人，雨竹作为医生，感到深深的无奈。人大限已到的时候，无论富贵贫贱，都没法多留一分钟。

这天晚上，吴凯又打电话叫雨竹到紫罗兰餐厅。他和王剑几个包了个厢房唱“卡拉OK”。

小城里文化生活贫乏。年轻人除了唱唱“卡拉OK” ，跳跳舞，好象也没什么娱乐项目了。就连电影院也常常只放一些较烂的电影，文化层次高一点的人都不会去看。生活在一个文化沙漠里，纵然是锦衣玉食，也索然无味。雨竹已经觉得，听从父母的安排，大学毕业后回到广城，是一个错误。

此刻，雨竹在房间里一丝不苟地梳妆。她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下边一条粉红色的百褶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的毛线外套。外套的前襟绣着几个小扇子，扇子的下边吊着小小的珠串儿。外套的边上用粉红毛线疏疏地编成图案，吊着黑色的木头珠子。

每次吴凯约她出去，她都要精心打扮一番。女为悦己者容。雨竹却并不是为了取悦吴凯，她其实是有点自卑。医生是她自小梦寐以求的职业，但医生的报酬跟同等学历的专业人士相比，是如此低微。吴凯、王剑学工，何丽妍读会计，他们在广发公司任职，工资、奖金等各种收入，比雨竹那可怜的薪水不知高出多少倍。虽然每次聚会，男士们都挺绅士风度，女士只要赏光出席就行，但雨竹出入这些社交场合，都会打扮得体。她总能买到价廉物美的衣物，打扮出自己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当雨竹来到紫罗兰餐厅，爬上二楼，敲响厢房的门时，已是微微有点气喘。脸蛋儿因为室外寒冷，再加上上楼梯有点急而泛出醉人的红晕。门一开，吴凯看见雨竹，眼睛一亮，微微一笑，把雨竹让进屋里。王剑正和叶倩在聊天，抬头看见雨竹，脱口吟出一句：“云赏衣裳花赏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雨竹一笑，轻轻坐下，心想：“在广城这种地方，有王剑这种才情并茂的人，也真是难得。”雨竹自小就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中学时是语文科代表，她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宣读，对王剑这种文学素养好的人，自然是惺惺相惜。

雨竹刚坐下，吴凯看了王剑一眼，然后问雨竹：“有没有带若兰的电话号码？”雨竹说：“没有，我回家去拿。”吴凯又说：“没有带就算了，不用回去拿。”雨竹心里嘀咕：“王剑怎么没带上次那女孩，现在又来找若兰？整一个贾宝玉，见一个爱一个。不过，若兰生性活泼，从来不乏追求者，也不知他们俩心里怎么想的，不管他们了。”

“卡拉OK”的选歌装置有点不灵，吴凯自己去捣鼓，把雨竹晾一边。雨竹只好跟王剑和叶倩闲聊几句。无奈王剑因找不到若兰，有点意兴萧条。

选歌装载总算被修好了。大家正在选歌，何丽妍带着未婚夫宋平来了。丽妍看到厢房里娇美欲滴的雨竹显然有点意外。平安夜宋平加班，而吴凯又为雨竹拒绝接她去参加“圣诞大餐”，令她美好的一晚泡了汤，她十分不悦。这时，吴凯又不识趣地问她：“有没有带若兰的电话号码？”她有点没好气地说：“没有啊。”心中暗骂吴凯、王剑重色轻友。

一伙人坐下，丽妍向大家介绍宋平。其他人都挺随便地向宋平点头打招呼，只有吴凯走过去，正儿八经地、十分客套地跟宋平握手。在这种轻松随便的年轻人聚合的场合，吴凯的举动让人觉得十分造作，一种超乎年龄的世故。

大家开始点歌，唱“卡拉OK”。吴凯坐得离雨竹远远的，不怎么搭理雨竹。王剑因若兰没来，有点没精打彩。叶倩跟雨竹不熟。丽妍心中有气，陪着宋平，也不管雨竹。于是，整个晚上，雨竹都讪讪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