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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如此老师,我为文革道歉,他却抽我一耳光
不知从何时起,由谁打头,文革道歉渐成时髦,我辈自不甘落后,然又苦于尔时尚幼,远未达到罪大恶极的程度,搜肠刮肚之余,很想找出一两件值得忏悔的恶行, 以曝当世而不至太丢脸。可惜先父管教太严,且素信棍棒教育,便不敢稍有异动,致未能为今日之歉预留伏笔,一表“人之将死”之心,诚为憾事。
所 幸文革伊始,我读小学三年级,已荣列小学中等知识分子行列,作为毛主席的红小兵,处此环境中,不做点儿坏事似乎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关怀培养,也不配做无产阶 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好在本校并非世外桃园,也不缺少阶级敌人。为此,我们本畏之如虎的右派分子郭老师,就成了最恰当不过的活靶子。
看 到平日威严凛然的郭老师,大幅度地弯着腰反剪双手,被两个小学生押在台上批斗,那真叫痛快。我个子比那两个小学生高,却不能一展雄姿,殊为遗憾!老实说, 这本来是我的活,会议主持人也想叫我来干,但一想到放学回家,家父暴怒之后,我所要承受的皮肉之苦,权衡再三,就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作为补救,我领头 呼喊口号。可以说,我当时的嗓音虽不敢说响遏行云,但绝对能振聋发聩。虽然后来还是免不了挨一顿饱打,但好象并不觉得怎么痛,也许是革命意志终于战胜了肉 体的痛苦?
自那以后,郭老师的形象就每况愈下,在课堂上再也重振不起往日的雄风。甚至有时下课了,利用十分钟的间隙,小学生们还 自动组织起小型批斗会,与郭老师唱一出双簧戏。郭老师的乐意配合,时常令我捧腹大笑。那时的我除了鄙视,是没有怜悯的,那时的郭老师,除了服从,是没有选 择的,而至于反抗,以我当时的所见所闻,没有一个阶级敌人敢于拿自己和自己家人的生命去尝试。
当一切恢复正常以后,我与郭老师的 距离始终未能拉近,其原因虽有诚惶诚恐的成份,但更多的是不太瞧得起。我曾有过做老师的机会,但一想到郭老师的不堪,就心甘情愿地做了领导阶级。因为我相 信任何时候,即使工人阶级不斗人了,也不会被人斗。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乐在其中了。有幸生在充满运动活力的中国,夫复何求!
郭老 师退休以后,我已过不惑之年,在撒泡尿转三圈的县城时常相遇。郭老师好象忘了旧日的遭际,总是毫无介蒂地对我嘘长问短。我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专挑正月初一 的话恭喜发财了。郭老师越活越精神,我也未见得越活越憋屈。说一句不怕伤天理的话,可见在斗与被斗的游戏中,很难验证谁乐在其中,抑或苦在其中。
后 来,文革道歉平地一声雷,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从文革开始计算,都过了快五十年了,才想起道歉,我当初曾怀疑一定有网络推手与大V在从中使坏,不过在 公安部集中抓捕一大批之后,并未发现有此迹象,就又自我否定了。我思来想去,估计与“去日无多”的生命周期有关,都这把年纪了,临死前求得心灵的安慰,也 是一桩不化本钱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我好不容易发掘出一件与文革有关,并且以肉体疼痛为代价的陈年旧事,就想跃跃欲试地表一表高姿态了。这种惠而不费的便宜,未经历过那个年代,还真没资格摊上。我辈何其幸运乃尔!
现在我与郭老师不太容易碰上了,因为县城大幅度扩张,撒泡尿已转不到三圈了。但我有心碰,还是不缺少碰上的机会。我怀着些许的激动,还有些许自我牺牲的奉献精神,迎着郭老师走去。我期期艾艾说完我的来意,等待着郭老师热泪盈眶的拥抱和意料之中的原谅。
不料,郭老师一个大耳刮子抽过来,打得我眼冒金星,问:“你知道老师为什么打你?”我摇摇头表示不知。老师说:“我打你是因为你现在的道歉,与你当初的作恶——如果那算得上作恶的话——一样的盲目,一样的无知。”
稍 停,郭老师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说:“道歉?可笑!谁该道歉,就你们这些当时的小屁孩?毋宁说你是在骂老师!你无须道歉,我也不会说因为没教育好你而向你道 歉,那就太便宜那些元凶大憝了。人人难以幸免的年代,也就是人人犯错的年代,演变至今,它的惨痛教训竟然只是人人担责的道歉,一埸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的闹剧,这苦算是白受了,这难也算是白遭了,再过几年再来一次鬼话,我相信也不是不可能。重庆既所以有市埸,正是有了你们这些糊涂蛋。”
郭老师拍拍我的肩膀:“不承担风险,还可得到褒奖的道歉,来得太廉价,是抵消不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曾经的昂贵付出的。”
郭老师的话我并没听进去,只是在心里“呸”了一声:“妈的,这大概就是故弄玄虚的‘公知’言论吧?”我真有点后悔儿时革命意志不太坚定,太顾惜自己的皮肉,否则押着郭老师登台亮相,现在回忆起来都会有股意犹未尽的感觉。
中国老水 于 2013/9/10
我父亲有和您相似的经历,我和母亲坚决不让他去道歉。
回复 悄悄话 打得好!这个倚老卖老的老杂种!
这么深刻的道理傻木匠听不出来,羞死你先人了。 你连做杂种的屎都不配!! 三生修来的福让你看到这篇文章,你却朽木不可雕!!
“不承担风险,还可得到褒奖的道歉,来得太廉价,是抵消不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曾经的昂贵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