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疯
(2007-01-18 01:13:31)
下一个
2003年,我回了2次国,一次是春暖花开的4月,一次是菊黄蟹肥的11月。2次都有特别震撼我的人和事。4月的大名人是张国荣,11月是杨利伟,不同的是一个爬到高处往下跳,成了冤鬼;一个躺在平地向天上升,成了英雄,都被媒体鼓噪得耳朵,眼睛出老茧。可他们虽然令我感慨,毕竟于我远了点,痛痒不了我。而只有这一次疯了的房地产市场才给我比上次白色恐怖(口布-------口罩)的非典影响更加痛痛切切的感受,是一场真正的SCHOCK!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这个倒酶蛋熬了房产市场10年的低迷期按兵不动,却在希望的曙光出现之前夜的去年卖掉了的自己仅有的一套小套公寓,又没有及时买进一套为自己叶落归根作准备,偏偏在我卖了房子后房价即刻发了高烧,12个月来蹿得令人晕玄,翻了3倍多,这个倍数不是以几十,几千,几万,而是以十万为一个倍数的!我看傻了,愿它不是真的,可我的挚友告诉我她去年随便买的一套公寓,今年一出手便赚了30多万,而且她还有另外3,4处房产都大大地升值了。她劝我,这次别再拖了,再不买,等明年回来,没准又涨了十几万。你又要悔青几段肠子了!就是说我去年拿到的十万元房钱,现在连原来的半套都买不起了。我看着这笔已如此贬值的巨款,欲哭无泪。在发达国家呆了几年的我,回到发展中国家的同学,朋友,同事中,竟成了被他们背后议论和笑话的无产阶级。因为他们中哪一个都拥有几处大寓所,除自己住得宽敞豪华以外,另几套出租,每月多出好几千供养家或自己零花。
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在一年多前的一次回国期间,我还为我母亲祖上拥有的大量私房去找过曾经是我领导的现任某副市长,并且被一位看到过那些原始房产档案的房管局同学当面惊喳大呼:老同学,我没想到你家里这么富有!我平静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甚至连我妈也不清楚她的父亲竟还有那么多家产。因为50年代被公司合营了。从没感觉过是自家的财产。多到什么程度?如今寸土寸金的步行街上某银行的位置曾是外公的,另一条街上的大半店面房的产权也是我母亲祖上的,还有一个2000多平米的私家庵等等。解放前外公家曾是该市的富商,几代人努力经营攒下一点房产实属正常,就象几百年来的欧洲产生了不少贵族,富豪一样,不幸的是后来的战乱,更不幸的是解放后的一个个运动,把有钱有产的人彻底革了命。外公那些房产被公私合营了。前些年听说有落实私房的政策,母亲和舅舅们写了申诉材料,跑了房管,政府等等不知多少回,可就是一直没落实。於是,我那次利用宝贵的探亲时间,头一次因为私事去找日理万机的副市长,其实我是想为我母亲洗冤,她曾被外婆怀疑是她独吞了家产。在暴怒的外婆面前母亲以屈辱的下跪发誓她从没有得到过一点家里的财产。因解放前母亲家全部迁移到了上海,唯有母亲一人在该市读师范并参加了当地的革命工作。外婆出身杭州名门,受过西方教育,讲究打扮,享受,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在十几岁时就被共产党把脑子洗得极为纯洁,在她老公去师范看望女儿时想送给女儿一套红木家具的愿望都被拒绝了。我妈妈唯一从外公那儿拿来的是一把外公去香港带回的西餐刀。清贫惯了的母亲以前没有,现在,将来也没有想过自己需要那么多房子。她那么几年的奔走努力也只是为了告慰她父母的在天之灵。
我在跑了几次市政府后,靠同学的同学----市府某处长的帮忙打听市长踪迹 。总算有一天候到了刚开完会还没有走出会议室的市长,他跟以前做我头头时一样平易近人,微笑着主动叫出我的名字,令我这个离职去国多年的无名小卒受宠若惊。於是硬硬头皮递上母亲家人的材料。他说他会批给有关部门。我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等着听好消息。后来听母亲说房管部门叫她去,客气是客气了很多,因为市长签了``按政策办``的字,可是政策是只按当时公私合营时的我家在当地的户口算,只有我父母和姐3人。而在上海,北京的舅舅,阿姨们,甚至连月月从上海寄钱给一个雇来照看私庵的小和尚的主人------外公也没能算上户主!更可笑的
是无法按当时户口上的3人分给相应的住房,而只能拿现金。多少呢?他们的算法是:每人10平方米共30平方米乘200元!这点钱在现在同样的地段,翻10倍都买不下一个平米。母亲最终没有签字,不只是为钱,舅舅们多少次的往返车马费,她跟我姐姐无数次的上访,查证,礼品,心血已难以计算,实在是难咽这口气!而已移民美国的大舅更是被气得岔了气,居然未与弟妹们商量,自己写了封信给当地政府说,我家私庵我们不要了,就算捐赠给市佛教协会了!
有此经历的人心理上不可能没有阴影,潜意识里我们对房产会有丝丝缕缕的
恐惧。没有被历史抹去的事实却被一些事件和人重新判定,连续的历史记载却被断断续续的政策和运动分割。祖祖辈辈的产业被迫充公,我的舅舅们纵然拥有一个曾有百间屋的父亲,可他们至今还住在上海10多平米的公寓内,集吃,睡,起居,会客于一室;而我父母算是占了点共产党的光,他们十几岁就将自己的青春,生命交托给了党,总算在80年代住上了一套60多平米的公寓,分别是两个局长,又外加3个孩子,在这仅有的一套房子里住到21世纪,可称清贫廉洁,或者说是我们全家无欲无能的结果。``有能``的最好例子是与我同在一个岛上长大的男孩,70年代他家曾是那个村里最穷的一户,从苏北逃荒而来,住在门窗不全,四面透风的茅草棚里。可这男孩争气,聪明勤奋又会抓机遇,读了大学搞外贸服装出口,每年留在国外的利润就有数百万美金,如今他把贸易上的盈利拿出来整栋整栋地买楼房,就准备翻几个跟头卖给我这等无房户;再有一些运好,命好的,就凭他(她)正赶上了好时候,改制了,公有财产三钿不值两钿分成若干份,份额最多的自然是位子最高的那位,一夜成巨富。这些好命人的资本来得如此轻松,迅速,又悦耳好听,叫做资产重组;以前被唾弃的名称``资本家``现在又成了荣耀的称谓,并且还冠以``红色``两字。只是真正被打倒过的几代艰苦创业而成的老资本家,没几个能挺起断过的脊梁,重新挤进如今暴富的新贵队伍来。
德国佬老公为安慰我求市长后颗粒无收的沮丧,搬出前东德的例子,说东西德合并后,东德人又拿回了原来属於私人的东西,中国说不定也会这样。会吗?中国虽然已经如俄罗斯等改制了,可社会主义的红色大旗一直高高扛着呀!
我是食人间烟火的俗人,我体会过在欧洲挣钱的艰辛,要买回那一小套公寓,得多付被有钱人炒高了的那几十万,化作欧元也有近3万,如果是在餐馆端盘子的,要喊多少次``党课训``,``必得训``?(德文谢谢,请之意),如果是洗杯盘的,手要脱多少回皮?``跑马克``的(跳蚤市场摆摊),要风吹雨打或烈日下烤晒多少个小时?即使是挣钱不老其筋骨的``白领``,在电脑光屏前要把眼珠瞪得似蛤蚂眼那样,打多少小时字,在文件,图表前伤多少脑细胞?拿到的钱还不是拔光的,而是带毛的(毛收入)!
好友痛我之痛,挤出时间开车带我去看房子。从期房,现房看到二手房。好友甚至作东宴请某房产公司老总,想为我求得一套价格合理的一手房。可老总说,明年吧!今年100平米以上的我都许诺了别人。可是明年的价格呢?他在饭桌上报的还在图纸上的房价已经高出现在近千元,即5000元以上/平米!当然地段嘛,要比现在已经抢光了的车水马龙一点,人气更足一点。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年前房价不到2000元/平方米时,房产销售员要陪着笑脸,磨破嘴皮劝人买房,而今价格翻了几个跟头,你去请他们吃饭,送礼,却还买不到。而且,没有``关系``,开盘时根本就轮不到你买,因为有关系的人早就订下许多房,让没关系又要房的人乖乖地多送5万10万给他(她),因此形成一个怪圈:买房的人不是自己要住的,要住的却买不到,也买不起房!可明知是怪圈,还总是有人往里跳,就象我这等傻里吧讥还没有``安居`的平民百姓。我整天捧着报上的房产信息,看着那些天文数字,愁眉难展。一套市区的二手房,一百多平米的要一百多万,连城外2年前被叫作``野猫不拉屎的地方``的房子也跟着涨,出现空前的繁荣。我不懂几个月里全国人民一下子这么有钱?难道全是浙江炒房团惹的祸?即使房价已经与基本收入太不成比例了,可政府还在说欢迎全世界炒房团来炒!因为说话的人自己或许也拥有大把房产,等着赚更多的钱后抽身而出,或许代表其政绩,把这个城市炒得炙手可热,身价百倍。可结果是什么?有钱人更有钱,没钱人更没钱。没钱人有一个窝已不错,无法卖掉自己的住处,若有要成家的儿子,借高利贷或让出来自己住陋室的父母比比皆是!
我还在一家房产公司看样房时巧遇昔日同事D小姐,10年前我任机关秘书时她是打字员,后来她认识了一位百万富翁, 富翁 虽 有 妻室 ,但以一套当时的大套标准90平米的公寓相送,击败了她的前男友,赢得美人归,她就辞职了。到现在她早已不是那时的百万,因为除2大套用着的新公寓以外,她又在此房产公司订了两套装修好的,每套都要100多万的高级公寓,而且还有余钱借给一个买了200多平米的朋友。她热心地帮我打听之余,时时显示自己当时选择的明智,说另外几个去美国,加拿大的同事混的也不好,一个做保姆(否则按她当时左右逢源的趋势,不走,局长都可能当上了!)另一个虽辛苦深造有了工作,可一直担心着失业。我知道,现在她在笑话我了,(她用的``也``字就说明了她的意思。因为我在为比她预订的低一半金额的公寓面前犹豫不决,还不是因为钱少!出了国的和呆在机关不动的没一个比她活得舒坦!所以,虽然此房大体中我之意,又不必劳神装修,并且在当地人认为高贵的外籍和金领聚集地段,价格通过她神通广大的关系,拿到比内部一手价格高出5万,10万的价格,(算是合情,你若没关系还拿不到这个优惠价!)可是我终究放弃了购房合同,带着难言的惆怅,遗憾,迷茫,回了德国。
还是不要在国内买了. 不公平的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