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张旭开着他那辆凌志400顺着四环路走了大半个小时,然后下了主干道进了支路,接着大约又开了半个小时,最后七拐八拐的钻进一条黑咕隆咚的小街。我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心想着狗日的外国妓女连办公的地方都这么神秘。
这条街不长,路灯也很昏暗,两边尽是些挂的有些凌乱的招牌。朦胧中,我看到街道中间已经有一些车辆来来回回缓慢行驶着,有一辆则停在路边,周围站了一大群亮着白花花膀子和大腿的女人。
我有点兴奋,说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的,简直别有洞天嘛。张旭得意地笑,说上个月一个客户带我来的,是三不管地带,有点象超市,自挑自选,货品齐全,品质保证。
我边点头边隔着车窗仔细瞧着外边,街道两旁站着的女人并不多,但我能感觉到在黑暗深处一定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们。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种在荒蛮丛林的感觉,自己就好象一只缚手待捕的猎物。其实,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现代化的布满钢筋水泥的大都市又何尝不象个弱肉强食的野蛮之地。每个人为了生存,都在不停地捕捉别人,同时自己也在被捕捉,所不同的,动物只会利用锋利的牙齿与爪子来舐咬肉体,但人的手段却高明到可以毁灭灵魂,可能是别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也许,这就是生存的意义。
当然,现在高深的道理与我无关,我比较关心洋妞,所以一直在努力寻找,可似乎并没有发现。
我有点失望,骂张旭说你小子尽瞎讲,哪里有进口货嘛,都是土特产。张旭歪着嘴笑,说急个屁,伊拉克刚果坦桑尼亚的也许没有,但俄罗斯的美女肯定天天有。
我说那好可是你说的,要没有你给老子负责。说着,我就准备拉门下车。张旭一把拽住我,说你有毛病啊下车,这儿的规矩是客人在车上“点杀”,你看上哪个就把车开过去,谈好价自然她会上你的车。
我哈哈笑,说日你妈还客人呢,不就是嫖客嘛。
张旭白了我一眼,把车开到一个杂货店的门口停下来,瞬间,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八、九个女人,团团将我们的车围住,顿时,车外“波”涛汹涌,勾魂夺魄。
这回我终于看清了,果然有几个金发高个的洋妞,前凸后翘的身材确实不错,特别有一个长得也好,有点象那个叫什么库娃的运动员。张旭扭头冲我一乐,撅着嘴拿下巴指着车外,表情象极了拉皮条的。
我把车窗玻璃摇下来,两个洋妞便立刻扑到眼前,弯下腰冲我使劲眨巴眼,四个奶子一个劲儿在我鼻子面前晃悠。
我看了张旭一眼,问有没有人培训她们讲中国话啊?
张旭正和另一个洋妞叽里咕噜说着,头也没回,说讲英语她们能听懂。
我示意那个“库娃”过来,然后问她how much?洋妞伸出两个指头,我笑着说two hundred?她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我说two thousand?她点头。我问two thousand one night?洋妞又摇头,伸出四个指头。
我回过头黑着脸对张旭说洋妞简直在哄抬物价嘛,日你妈过夜要四千,我们两个一起打批发能不能便宜点噢?
张旭这边估计已经谈好了价,一个身材粗壮奶子大得有点吓人的洋妞打开车后门钻了进来,我感觉后面一沉,象坐进来一头乳牛。
张旭有点猴急,说过个屁的夜啊,完了事就走人嘛。
说实话,“库娃”的服务水平真不错,花样又多,姿势新颖,搞得我七上八下的。我当时骑在她身上完全堕落了,放纵的刺激感把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不就是个女人嘛,谈个屁的情呀爱的,有钱就什么都有,连外国的都有,也就two thousand嘛……
第二天一早,疲惫不堪的我回到我和黎美在北京的家,首先狠狠洗了个澡,虽然戴了套,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些进口“鸡”又不会入境检疫,也不知有没有爱滋。
接着我给顾东打了个电话。
顾东一听到我的声音象发现了失踪人口,电话那边分贝高得吓人,说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开,我差点就立案侦察了。我哼了一声,说还没死呢人在北京。
顾东语气带着疑惑,说你不是要和嫂子出去旅游吗?怎么自己跑到北京去了,嫂子还打过电话找你,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
我心里一惊,忙问她找我干吗?顾东说只是问见到你没有,我说没有然后她就挂了。
我愣了好半天,实在拿不准妻子找我的原因,也许是要跟我解释什么,但也可能是因为事已败露要和我摊牌。
顾东语速快得象打机关枪,说高哥你又怎么啦不是说你要和嫂子谈谈吗怎么现在又玩起了失踪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有点恼羞成怒,说还想个屁,接着便把那天的事给顾东说了。
顾东可能也比较吃惊,缓缓说抱在了一起也可能有其他原因,会不会是误会?我说你奶奶的普通男女朋友能独自在家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地抱在一起吗?
估计顾东是在点头,他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说还没想好,不过你要再帮我个忙,继续监视妻子,一定拿到她和周易铭在一起的证据,最好是照片什么的。
(42)
放下电话,我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昨晚酒喝得太多,接着又跟那个“库娃”折腾到天亮,兴奋过度,一晚上都没睡。看了看表,才八点过,我估算着黎美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便一头倒在床上想休息一下,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耳朵眼儿一阵发痒,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个人紧靠着我的后背坐着。
我知道是黎美回来了,这小丫头又在使坏逗我呢。
我故意猛地翻身,然后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住,眼睛仍然紧紧闭着,装做没有睡醒的样子。黎美没有出声也不反抗,温顺的象只小猫,任由我抱着。怀中,她那温香的柔软娇躯轻轻颤动,让我禁不住内心一片荡漾。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感觉着我的心跳,我感觉着她的呼吸,其实,黎美最喜欢这样,她说可以心意相通。
过了许久,我感到黎美动了一动,接着我听到她轻柔的在我耳旁很认真地问:“你爱我吗?”语气中竟带着无奈。
我一惊,不知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睁开眼,黎美也正盯着我,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扑闪着,既包含着浓浓爱意,也有些许疑惑和深深期待,反正眼神挺复杂的。
突然之间,我心底涌起一阵酸楚,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跟我在一起两年了,毫无保留的爱着我,可我到底给了她什么?也许有过快乐,但更多的可能是对爱情的茫然,以及对未来的迷惑。我知道,没有安全感的爱情对于女人来讲是难以接受的,不管她是第几者。
我想,我带给黎美的苦楚正在于此。
我吻了吻她红润的小嘴,表情有点僵硬,说干吗突然这样问当然爱啦。
黎美用脸颊来回摩擦着我的胸膛,似乎在摇着头,她轻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有点急,说怎么不要你啦?黎美一下子抬起头来,满脸的不高兴,扁着嘴说你不是很想我去国外读书吗?
我一怔,叹了口气,搂着黎美的胳膊稍稍使了点劲。
其实,这次我之所以到北京来,一方面是妻子和周易铭让我太难受,我想从快乐的黎美这里得到些慰寄。另一方面,我仍是想和黎美谈谈她出国留学的事,也许我很武断地帮黎美决定她的未来,但我始终觉得这对她是件好事。
我有种感觉,即便是我不能和妻子在一起,可能也不会选择黎美。我确实爱黎美,但这种爱很奇怪,我需要她,如果离开她我一定会很难受,包括送她出国我本身并不愿意。但理智又在不断提醒我,我应该离开黎美,这样对大家都好。我想,毕竟黎美还年轻,对生活对感情,她还可以有很多选择。也许,二十岁刚出头的黎美应该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生活道路,而不是和我纠缠在一起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正想的出神,黎美扯我的衣服,说哑巴啦,想什么呢?
我温柔地望着她,抚着她的脸庞,轻声说你真的不愿意去国外读书吗?黎美垂下了头,双臂使劲箍着我脖子,越箍越紧,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感到她的肩膀在微微晃动,我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蓦然发现,她的眼泪已然悄声无息的滑落。
那一刻,我简直难过死了,看似快乐的黎美其实一点都不快乐,我清楚,那是因为我的自私与无情造成的。
有时候,往往你越爱一个人,反而伤害他(她)就越深。
……
接下来的十多天,我都在北京陪着黎美,整天整夜的腻在一起。仿佛有默契一般,我们都没有再提起出国的事,甚至不去聊将来。虽然我很想让黎美出国,但我还是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不是不想和黎美谈,而是我的直觉突然告诉我,黎美大概应该有决定了。
参加学校活动回来后,黎美经常发呆,话也不多,笑容也少了,比起以前那个活泼的黎美,简直安静了许多,但我知道,她的内心远没有她的外表平静,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很快会告诉我她的选择。
我和她始终会走到这一天的,黎美长大了,她知道和我在一起的这种生活一定要改变,出不出国其实是次要的,关键可能在于我俩是不是要分离。也许出国也就意味着分离,所以我想她这个决定一定会做得很难,而在这之前,我应该耐心等待,我不想再去不负责任的影响她。
人的一生中,不知道会做出多少个决定,而在每一个决定的背后,你的命运很可能会因此而改变。
(43)
不得不承认,这次突然来到北京,我是在逃避。
在我的意识中,妻子的性格就跟早些年在中国热播的一部叫《渴望》的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刘慧芳差不多。各位,你们能想象的到承载着中国传统美德的母亲与贞女形象的刘慧芳会搞外遇吗?所以,当我知道我心目中温婉贤淑的妻子竟然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简直让我无法接受,恰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我的生意伙伴兼朋友,就更是让我窘的没脸见人,地上随便一个缝都恨不得赶快钻进去。
不管怎样,我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曾经当选过一次“成都市十大杰出企业家”,如果让别人知道我连老婆都看不住,那我还能高昂着头风风光光的继续混下去吗?
女人爱漂亮,男人好面子,这绝对是不争的事实。女人最怕的是毁容,男人最介意的是没面子。其实,男人真的很累,女人爱美尚且可以涂脂抹粉,大不了整个容隆个胸什么的,但男人的面子问题却不是填一点硅胶就能够解决的。
也许并没有人知道我老婆红杏出墙,但我总觉得别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一个个仿佛都带着嘲笑。所以,我只能悄悄来到北京,算是短暂的逃避现实。除了张旭和顾东,我不敢再联系任何熟人、朋友、同事,我觉得自己头顶上那绿光比十字路口的绿色信号灯还要醒目。
不过,在北京待了这些天,我稍微缓了点劲过来。我清楚我必须尽快从沉重的打击中回到现实,我还有自己的事业,公司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刻,绝不允许我这个领军人物为情丧志。
我分别打了电话给何汝明和林雯,玩失踪似的到北京半个多月了,也不知公司情况如何,特别是广州地产项目的进展。
何汝明其实是我父亲在部队时手下的兵,转业后工作一直不顺,经常跑到我家来跟我老爸喝酒,边喝边还长吁短叹,怨天怨地。在我创业之初,也不知他哪根神经被触到了,捧着借来的十几万死活要入股。当时,别说十几万,哪怕是一两万的资金对穷得发疯的我简直都是雪中送碳,但那时我确实对自己小小的公司心里没底,我不想让算是我前辈的何汝明跟着我冒风险。不过,当时何汝明的态度异常坚决,满脸诚恳地说云子啊何大哥相信你,你跟你爸都是有水平的,咱们一起干。
事实证明,何汝明眼光一流,当年他投资的十几万起码翻了几十倍。不过,我和他确实也合作得非常好,他没有我身上那种年轻人的浮躁和冲动,稳重的个性正好与我形成互补。
何汝明接到我的电话倒显得不太吃惊,开玩笑说休假休得什么都忘了?还以为你不管公司了呢。我敷衍着说难得休息一下嘛,公司这边怎么样?
何汝明平静地说一切都好,上个礼拜还签了个国外大公司,不过广州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你休假后,林雯没怎么给总公司汇报过情况。我点点头,说那好我马上就回来了家里辛苦你了。
接着我给林雯打,她的反应也是挺平静的,当时我还有点不大高兴,怎么我失踪了这么些天也不关心一下?
林雯说广州地产项目进展非常顺利,大厦的设计规划已经出台,现在正等着批文和办理相关手续,然后马上可以动工,进入销售阶段了。
对林雯的办事能力和效率我一直很放心,我说具体工作你就看着办吧,不过别太急,一步一步走扎实。
林雯接着说但是预算不够,可能要追加投资额。
地产项目有很多不可预见性,一般最开始计划的投资到后面都会有所追加,我轻描淡写地说那好吧这个问题不大,具体金额我下周过来再看,你做好计划。
林雯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突然变的柔和,说你最近还好吧?我听着心里好一阵感动,刚才的不开心一扫而空,原来林雯还是关心我的。我显得有点结巴,说挺好挺好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林雯说你放心我能吃能睡别提多精神了。我笑了,说钟建那小子呢?一提到钟建,我觉得林雯语气一下变了,隔了半响才缓缓说:“建云,我觉得钟建他……”
我心里一惊,忙问钟建怎么啦?声音很是急切。
林雯在电话那头又笑了,但明显听的出笑声很勉强,她说看你急的,好象钟建是你媳妇似的,没什么没什么你来了再说吧……
放下电话,我估计应该是林雯和钟建在工作中有分歧了。他俩在上海合作期间就曾闹过几次别扭,不过我觉得这很正常,要是工作伙伴之间都是你好我好完全意见一致,那才反而有问题。
我觉得自己确实该回去了,再这么逃避着也不是办法。公司的业务、人事、关系协调,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可不能误了事。张旭那天给我打电话说得很对,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还活着,都始终要面对。就算妻子真对我不忠,生活也还得过啊,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兴许真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不过回成都之前,我还是盼着能把黎美出国的事解决了。三个女人的生活真得很累,累的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拧成了麻花。如果黎美愿意出国,虽然我舍不得,但起码暂时可以只用面对两个女人,我想我会稍微好受一点。
这几天,我和黎美都是各怀心事,不过表面上我们都尽量保持着自然。我在纳闷,我真的感觉黎美已经有决定了,但为什么她总拖着不给我说呢?也许,是还不够坚定吧?黎美对我的爱,我很清楚,让她下这样的决定真得很难,也许我应该提醒或是暗示她一下。
今天一早,黎美回学校照毕业像去了,我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心里想着干脆晚上再做一次思想工作。
黎美细声细气的,语气竟让我感到有点陌生,她说不回来了,晚上请你吃饭吧,我们谈谈。
我心里一紧,问在哪儿。
黎美想了好半天,说就在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家法国餐厅,好吗?
(44)
我斜靠在沙发上,眼睛微闭,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这是我多年来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我觉得这样可以让整个人放松,有利于做出更好的决定。
五月的北京,竟然已经有些炎热了,也许是我的心不够静吧,我总觉得莫名的烦躁。刚才黎美在电话里冷冰冰的让我挺难受,甚至有种失落感,昨天晚上还紧紧搂着我睡在我怀里,怎么今天说话就象我是个完全和她没关系的过路人,黎美这段时间的确有点怪。
我给北京分公司总经理李涯打了个电话。李涯北京人,标准的一个乐天派,整天都笑呵呵的,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拉着别人神侃全球风云变换的政治形势,从男到女从老到少,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反正他说着舒服就行。估计他退了休一定会去竞选联合国秘书长,为全世界人民发挥自己的余温。李涯也是我从另一家广告公司挖来的,跟了我两年,是名得力大将。
李涯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意外,说高总不是在休假吗怎么来北京啦?
我骂了句毛病,说休假就不能来北京啊?来北京就一定是要开会啊?李涯笑了,说不是这意思,您突然来也该通知一下好让我们来接您。
我说现在通知也来得及嘛,你马上叫人到银行给我开个私人帐户,存五十万进去,财务那边我回来再处理,然后你让司机小葛拿上再把车开到北京饭店来。
李涯说好好,我马上就办,才买了辆新车也给您派去。这就是李涯最大的优点,也是我最欣赏的,他从来不会随便问“为什么”,特别是对领导,办事显得干脆利落。
我换了身西服,稍稍梳理了一下,下楼打的直奔北京饭店。
道路两旁尽是申奥的标志和彩旗,我猛然醒悟过来,好象马上就要宣布2008年奥运会的主办城市了,北京是候选之一,搞得挺热闹的,我看有戏,到时我们这些广告商可是商机无限。
想着,车已经到了饭店大门。
看了看表,下午四点过了,李涯还要安排去存钱,应该还有一会儿,我靠在大堂沙发上,点了根烟,顿时四周烟雾缭绕。旁边一个年纪挺大的洋婆子故意使劲咳嗽,还冲我直翻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地。我没理她,心想着这儿又没禁止吸烟日你妈老外装什么高雅,咱中国人民早就站起来了,你还以为是你爷爷那辈儿八国联军为所欲为啊?
不到一刻钟,我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6开到大门口,小葛从车上下来到处东张西望。一看到奥迪A6,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心里直骂李涯神经病,北京分公司买这车成心想气死我?
我拿了存折,让小葛回去了,说今天我不需要司机。
时间还早,我便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一直到了夕阳西晒,才直奔那家法国餐厅。
刚走进华丽的大厅,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迎了上来,说高先生,黎小姐订的位子已经留好了,她马上就到,您请这边。我点点头,这里的服务员大多都认识我,因为我是这里的会员。
不出我所料,黎美订的位子就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时坐的地方。我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不知怎么的,一股很浓重的离别思绪涌上心头。黎美这丫头也不知想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出国读书嘛搞那么复杂。
我一个人怔怔坐着,看着眼前的水杯不由想起我和黎美第一次吃饭那晚我不停喝水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在眼前一闪,清脆宛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呢?”
虽然和黎美这么久,我还是眼前一亮,今天黎美打扮得特别漂亮。
披肩的柔顺秀发如丝般光亮,精致的化妆衬托出一张清新绝伦的秀丽面容,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勾画出婀娜多姿的苗条身材。那种可爱的小女生造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成熟、性感的女人味,丝毫不亚于林雯。
我眼睛瞪得有点大,女人的性格善变,没想到形象也善变,而且可以变的似乎换了一个人。
我笑了笑,说今天相亲啊,搞这么漂亮干什么?
黎美撅着嘴,说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你管得多。
接着,黎美点了支89年的波尔多区拉菲庄红酒,我又吃了一惊,这种名冠全球的法国红酒贵得吓人,连我们这些一向消费奢侈的人都很少消受。
我眯着眼看黎美,我开始发现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我有种直觉,她今晚将告诉我的并不只是决定出国读书那么简单。
黎美笑了,说别担心,今天我请客,不用你掏钱,你忘了我还算个广告小明星呢,请你们这种大老板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我的嘴角象是被一根线牵着,勉强向上翘了一下,没说话,我觉得黎美这句话一下子把我们俩的距离拉得很远。
黎美看了我一眼,也许意识到什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我们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彼此盯着自己面前精美的餐具,一言不发。餐厅里一个十多岁的外国小女孩正拉着小提琴,轻柔的琴声缓缓飘来,美妙动听,但我却无暇享受,我只是觉得我和黎美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一下子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向乖巧听话的黎美,我同样无法把握。
过了很久,黎美说话了,她说你记得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我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说起。黎美故意装做不太高兴,提醒说就是我们去云南玩那一次。
我恍然记起来了,有一次,我和黎美去丽江玩,面对着壮丽的玉龙雪山,我兴致大发,象个古人般优雅地搂着黎美说我想在山脚下盖一座小木屋……
“……屋前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丽鲜花,还有各种蔬菜,还要养十几条狗……白天,在狗儿们的欢快跳跃中种花种菜,浇水施肥,到了晚上,就伴着花香,弹琴聊天……陪伴在身边的是一个叫黎美的可爱女孩……”黎美很陶醉地托着腮复述着我当时的梦想,我垂着头听着,吃惊她竟然几乎每个字都记得。
其实,最后一句话我本来是想说陪伴在身旁的左边是温柔的妻子,右边是美丽的林雯,前面是可爱的黎美,岂不妙哉。不过当时我不可能这样讲……
我想,这段话也难怪让黎美记忆犹新,因为那意境实在很美。我现在回想起来,嘴边都挂着一丝笑意。
想着,我猛地抬起头,正好和黎美四目相交,可我惊诧地发现她美丽的眼眸里似乎有些东西在闪着亮,蓦然之间,黎美竟然哭了,好象一下想到了极难过的事情。
很突然,我有点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约过了有十几秒,黎美使劲抿了抿嘴,缓缓抬起头来,她眼神忽然变的异常坚定,我心里发慌,预感她要说什么。
黎美猛地端起高脚红酒杯伸到我面前,里面的波尔多红酒摇晃着,鲜红如血,她的声音非常平静,晶莹透彻的大眼睛泪水涟涟地望着我,说:“与其空等永不能实现的梦想,不如我们现在就好好地散……”
(45)
黎美一仰脖独自干了杯中的红酒。
而我的心,就象刚被十二级台风刮过,七零八落。原来今晚,黎美不是来告诉我准备出国读书的,而是来做分手告白的。
本来,送黎美出国的目的是想让她暂时和我分开,冷静的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也许,一段时间后,黎美会因为环境或心情的改变而最终选择离开我,如果真是那样我都觉得很正常,毕竟黎美还年轻,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也是我所期望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黎美现在就竟然直言分手,她昨晚还挺开心的和我在一起,这让我太突然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我一贯认为,黎美就象我的影子一样难以离开我,她又怎么可能如此主动的提出分手?
我愿意送黎美出国,但绝对没想过马上就要了断这份感情啊。
这一刻,震惊、失望、难过……统统写在了我的脸上,我象个傻瓜一样怔怔坐在黎美对面,面部肌肉由于内心的极不平静而变得有些僵硬。
我的嘴唇微微有些哆嗦,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黎美说话了,她用纸巾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幽幽地说:“云,我考虑了很久,……我,我才终于下了这个决心。”
我刻意摆出一副自然的神情,说:“什么时候决定的。”
黎美低垂着头,长长的秀发散开来遮住了大部分脸,使我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出奇的小,讷讷地说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今天做出的决定。
我极力忍住内心巨大的失落感,语气带点自嘲,说你都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黎美听了,小嘴扁了扁,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说:“其实我努力过了,真的,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在梦想着我们的未来,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尽最大的气力来好好爱你,做个你心目中的好女人,让你最终选择我来陪伴你一生……”
话还没说完,黎美的泪水再次扑哧扑哧的落下,我做贼似的边环顾四周,边递给黎美一张纸巾。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有欢笑也有泪水,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可是,我发现和你在一起越久,我就越不能自拔,所以到后来,我开始变得很害怕,几乎每天都在担心你会不要我了……当你不在身边时,我会无时无刻的想你,孤寂的夜里我常常会神经质的哭起来,流着泪痴痴的幻想着你陪在我身旁……”
我靠在椅子里,低着头使劲揉眼睛,生怕什么东西不争气的从里面冒出来。
“……我知道我很笨,就算你再怎样伤害我,我还是不愿,不愿离开你……即便最后我终于明白,无论如何努力,我也只能做你的……你的一个女人而已,我还是傻傻地想大不了我放弃和你过一辈子的愿望,只要不失去你就好……”
听着黎美这席话,我的心也碎了。
她以前从来没给我说过这些,真没想到,原来我对她的爱竟给了她如此大的伤害。我长长叹了口气,木然地说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黎美点了点头,说如果没有他也许我还不会下这个决心。
我一惊,问哪个他?
黎美用纤细的手指轻碰着酒杯,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就是那天在学校你看到和我在一起的男孩子。
我心里有些奇怪,真的是他?可那天黎美还当着他的面拥抱我来着……
黎美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淡淡地说:“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其实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早,从大一开始,他追了我四年了……那些日子里你硬逼着我出国,我难过死了,是他陪在我身边,告诉我生活可以换个方式继续,象我这样活下去没有希望……”
说实话,知道妻子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我气的象被抽了筋。可当知道黎美有了新的感情,我却象一只被浇熄了的火炉,虽然滋滋冒着青烟,可发不出火。
因为我明白,我有什么资格来阻止黎美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呢?她给了我两年她最美好的时光,我却什么也不能给她,所以现在惟有学会放弃,让她自由的飞,可能才算是对她最大的回报。虽然我舍不得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虽然我心里无比难受,但既然我不是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男人,有何必去介怀别人对她好呢?
我说:“所以你选择和他在一起?”
黎美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说我听别人讲忘记一段痛苦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问:“那你真的爱他吗?”其实这句话有些多余,就算黎美说是,我也不会相信,黎美的爱情观没那么洒脱,她昨晚还和我在一起。
黎美的回答也很诚实,她说我可以试着去爱。
我轻轻点点头,静静盯了她片刻,说那你还要出国去读书吗?
黎美抬起头,态度竟有些坚决,说要去,不为了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不知怎么的,我竟有点欣慰,毕竟黎美还是选择了我给她设想的道路。
我坐直了身子,迟疑了半天,才缓缓从怀里摸出那本存折。不是因为情况改变而不想给,而是担心黎美还会不会接受,或者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误会。
黎美瞟了一眼,然后紧紧盯着我,说:“你是在给我钱吗?”我心情竟有点紧张,说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用来好好完成你的学业。
黎美来回地抚摸着那本存折,却一直没有打开来,她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着,眉头微颦。
过了许久,她很奇怪地笑了一笑,说那好我就收下了,和你在一起两年,也许这是我该得的。
我不知道黎美为什么会这样讲,听起来有点露骨。不过现在我介意不了那么多,黎美要了这钱我始终心里好过一点,否则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来补偿她为我付出的一切了。
黎美轻轻把存折放进身边的背包,然后再次端起了酒杯,做了个深呼吸,表情异常平静,她说:“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颤,不过我还是端起了酒杯……
我的三个女人中,终于有一个正式谢幕了。
亲爱的
这一刻
请原谅
无奈的我吧
如果有来生
希望你愿意
做我的新娘
(46)
不知道是不是黎美故意安排好要气我,刚刚从餐厅出来,我就见到了那个追求了她四年的痴心情长小帅哥。
他一身休闲便装,正骑在一辆挺时髦的“捷安特”上摆酷,当看到我和黎美一起走出来时,表情立刻显得有点慌乱,眼睛朝地下东瞧西瞅的不知该望哪儿看。很明显,他是在等黎美,而且看样子还等了很久。
我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既后悔又嫉妒,心中暗想凭什么要把黎美让给眼前这个还带点稚气的小伙子。
黎美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来,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很平淡,轻轻地说:“好吧,就这样啦,我……走了。”
眼睁睁看着有情人瞬间变为无情人,禁不住鼻子一阵发酸,心里空荡荡的。说实话,到现在我也难以相信和接受,从此往后我和黎美真的不会再见。
我定了定神,说你什么时候出国到时让我来送送你,好吗?语气中竟带着些哀求。黎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摇了摇头,说没这必要,其实我一直在办手续,很快就会走了。
我心里极度的失望,瞧了不远处那男孩子一眼,说那他会跟你一起去吗?黎美的回答倒很干脆,说:“我先去,他跟着过来。”
我无奈地点点头,哑口无语,还能说些什么呢?我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一阵凉凉的微风袭来,黎美俏立其中,秀发轻柔的舞动着,美丽的面容温柔静懿,象朵绚丽的玫瑰盛开在初夏的夜风中。我猛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黎美时她纯真无邪的脸庞,我想,那一定会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停留。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几秒,然后我听到黎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知道,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其实,面对离别,我发觉黎美比我更坚强,也许是她的痛楚已经太多,所以当真正这一刻来临时,她已然无谓。她柔柔地举起了手,手指冲我微微弯曲,接着扭过头去转身离开。这就是她的告别方式,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丢下冰凉如雕塑般矗立的我。
我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我想只要再多一点点,就可以滑眶而出。
黎美的脚步很轻松,飞快地奔向那个男孩子,然后我看到他们在彼此微笑,接着紧紧依偎在一起,消失在五月北京浓重而深深的夜色之中。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远处的酒吧传来一首潘越云的老歌:
谢谢你曾经爱我/当我同样被遗忘在夜色中
现在我才知道当初你有多伤痛
谢谢你曾经爱我/当在我真正爱过了以后
现在我才知道当初你有多难过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如果你现在遇见哭泣的我
请给我一个微笑不要安慰我
……
听着听着,我哭了,泪水悄然爬满了脸庞。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乱如麻,神情竟有点恍惚,把奥迪车开得跟火箭似的。妈的,奥迪真的有点霉我,第一次看到它妻子红杏出墙,第二次开着它,又碰上黎美给我讲分手。我心想着不行,老子回去一定要让李涯把这车卖了以解心头之恨。
回到我和黎美的家,一片寂静,我感叹着爱情如戏般无常。谁能想到我们昨晚还在一起,可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已各奔东西。
我静静地站在屋中间愣了好半天,到现在才发觉我很不习惯这间屋子里没有黎美的笑脸和声音,我想,我会用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没有黎美的生活。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明天就回成都。但今晚,我不能待在这儿,我怕我会受不了。
吃饭的时候,我曾对黎美说房子是给你的。黎美摇着头很坚定的拒绝了,说我不会再回去。我知道黎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里承载着我给她的太多伤痛。
我给张旭打电话,说哥们儿今晚收留我一下吧。
张旭语气有点为难,说怎么啦?但我不方便啊,忙着呢。
我气恼地说妈的一晚上不做爱又不会死。
……
张旭家连门都没关好,想必一个女人才急匆匆刚走。我进屋的时候,他正光着膀子穿着条裤衩来回在屋里走着,一见到我便忿忿不平地说这马子我好不容易才钓到的,看吧,都被你搅和了。
我瞟了他一眼,说不管怎样也要注意把门关好,日你妈穿那么性感,小心楼下扫地的大婶进来劫色。
张旭有点没趣,撒着拖鞋进了厨房,在里面大声地问你终于甩掉黎美啦?
我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不是我甩人家是人家甩了我。
张旭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幸灾乐祸的呵呵笑,说肯定是你小子把人家折磨的受不了,所以终于弃暗投明。
我只顾着喝酒,没说话。
张旭坐在我旁边,边穿衣服边安慰我:“算了,多情必被无情伤,你自己也知道你们迟早要散,你甩她她甩你还不是一回事。”
其实,我时常在想,我要是有张旭一半对感情如此的洒脱态度就好了。有些人把感情当成生活的一部分,而有些人把感情当成生活的全部,角度不同,受伤害的程度也就自然不同。
我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只不过太突然了点,有些舍不得。张旭拍了拍我肩膀,语气象个哲学家,说老大,分手舍不得是暂时的,长期纠缠不清带来的痛苦才是致命的……
我听了若有所思。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心中一紧,竟想着会不会是黎美打来的。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有点失望,是顾东。
我接起电话说喂顾东啊我明天就回来了。
有点奇怪,平时里嗓大气粗的顾东今天声音小的象个娘们儿,说高哥有情况。
我说什么情况。
顾东说发现这两天周易铭都陪嫂子去了医院。
我没反应过来,说生病啦?
顾东有点结巴,说是妇幼……妇幼保健医院。
我全身的血一下直往脑子上涌,黑着脸问什么意思?
“高哥,嫂子怀孕了……”
当着一旁张旭的面,伴着他的惊呼,我恨恨把手机砸到地上,指着被砸得粉碎的手机残片,对着空气咆哮一般怒吼着:“日你妈,这孩子绝不可能是我的。”
(47)
其实,在北京这段与世隔绝般的生活已经使我平静了许多。妻子对我的背叛确实让我很受伤,但说实话,毕竟我们还是有着这么多年的感情,难过之余,我仍是对妻子抱着一线希望的,甚至还在内心祈求这一切的发生是由于某种误会造成。
但现在,连我最后仅存的这一点点信心也终于被彻底击碎了。我不得不承认现实是残酷的,也许这就是天意。
我无法忍受这种奇耻大辱,我清楚我和妻子之间绝对完了。如果说上一次我的内心是充满了震惊与伤痛,那现在就只剩下了满腔的怨恨和一股冲动的怒火。我知道,当爱变成了恨,是件很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做出什么,只知道下一步应该立刻回成都。
第二天一大早,张旭送我到机场,一路上,我一言不发,脸色就象北京的沙尘暴,阴暗恐怖。
张旭也保持着沉默,也许是他认为不该在这时候再来触动我已经极为脆弱的神经吧。他只是在我即将进入候机厅的那一刻,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说:“高哥,该走的始终要走的,注定的就别强求……”
我点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懂。只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在巨大的悲痛与失落面前,表现的如此洒脱呢?三个女人中,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我相濡与沫的妻子,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
到成都已接近中午,顾东来机场接我。
他穿着警服开着警车,直接进了停机坪,一脸严肃地站在舷梯旁等我。在我上他车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多同机的乘客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被引渡的罪犯。那一刻我在想,就算当犯人,也比当自己老婆怀了别人野种的冤大头来得幸运啊。
我绷着脸上了车,象个笼中困兽般焦躁不安,一个劲儿催顾东赶快送我回家。
顾东说急什么。我说老子就是急,急着回去捉奸。
顾东竟然有点不解,说有那么严重吗?天大的事吃了饭再说嘛。
我气呼呼地坐在副驾位子上,肚皮鼓的象个青蛙,说老子没胃口……
顾东拉我去了成都边上的新津县,那里的黄辣丁是一绝。
我和妻子以前就常来,妻子对这里辣乎乎的小菜爱得不行。记得我们刚结婚不久,有一次一个朋友请我们来这里吃黄辣丁。那时,正是我债台高筑一穷二白的高峰时刻,我和妻子连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化,别提下馆子,就是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所以,好不容易碰到有人请客,自然不会嘴下留情。那次,我和妻子两个人就整整消灭了六斤黄辣丁,吃到最后肚子撑的都需要互相掺扶着走路。
朋友笑着问我们是不是故意饿了三天来吃这顿饭。他哪里知道,这之前,我和妻子为了还债,已经吃了快三个月的方便面与白饭泡菜……
后来,发了财,我和妻子请那个朋友又来吃过一次黄辣丁。朋友笑我们小气,说凭我们的家产吃鱼翅都只能用来塞牙缝的。我和妻子听了相视一笑,当年的这顿黄辣丁差不多是我们在那段艰辛岁月里吃过的最好一顿了,所以也是最难以忘怀的一顿。现在看见它就想起了当年我们互相扶持情比金坚一样的感情,这是多少鱼翅都比不上的珍贵啊。
回忆着这些往事,我长长叹了口气,原来不管多么坚贞的爱情,还是会改变的。我想,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顾东把车停在一家叫“二嫂黄辣丁”的小饭馆门前,说就这里吧听说味道不错。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和妻子以前就是这家店的常客。
老板娘二嫂一见到我,便甩着胸前跟排球似的一对奶子迎了上来,搓着油腻腻的手咧着大嘴直笑,说高老板好久都不来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心里暗骂顾东这狗日的还会选地方呢。
顾东坐下来磕着瓜子,说原来你是老常客啊?
我没任何表情,说以前我和何小雪常来的。
看样子顾东是吃了一惊,他有点尴尬地喝了口茶,顿了一顿,说:“高哥,你和嫂子到底是怎么啦?”
我对顾东这句话极为气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怎么啦?日你妈都怀上人家孩子了你说是怎么啦?”
顾东一脸的迷惑,说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你的呀?就算我盯到周易铭陪她去医院,也不能证明孩子就是他的呀?搞清楚之前不用那么激动嘛。
我冷笑了一声,说:“我一直不想太早要孩子,所以我特别注意安全,从来都带了套,那这孩子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呢?除非另有其人。”
顾东摇摇头,说这就是你知识浅薄了,连医生都说避孕套也不是就一定安全的,别那么绝对。
我没好气地斜了顾东一眼,说就那么巧?出现了周易铭我的避孕套就发生泄露啦?
顾东点着头说:“你不在这段日子里周易铭和嫂子的确也是来往密切,真不知道嫂子怎么会这样。”
我自嘲地笑笑,说很公平嘛,老公玩情妇,老婆偷汉子。
顾东显得有些无奈,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没说话,只是表情突然变的有些狰狞。
(48)
一顿饭下来,已经下午2点多了。
出门上车时,我抬头看了看天,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显得没精神。成都的天气就是这样,象洗澡池子上浑浊的空气,从早到晚阴沉沉的,使人心情压抑得很。
我拉开车门,对顾东说先不忙回家了,你送我到公司吧。
顾东一愣,说你现在不回去休息一下,晚上跟嫂子好好谈谈啊?我面无表情,说还谈个屁,不就摊牌嘛,现在公司事情多,我先回去看看。
其实,我是想平静一下,整理整理自己的思路。从知道妻子怀孕到现在才不过十多个小时,而我的情绪由于愤怒一直很亢奋,到现在又有点低沉,这样去见妻子也许并不合适,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精神状态而影响到我的思维和判断力。
顾东在送我到公司的路上,唠唠叨叨象个居委会闲着没事干的老太太,一个劲儿嘱咐我要保持克制保持冷静维护来之不易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丧失理智做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顾东嘿嘿地笑,说感觉你现在情绪比刚下飞机那会儿要好些,起码可以开玩笑了。
我没搭话,只是怔怔看着车窗外不断快速闪过的行人。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可怕的自虐过程,不断的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然后再为此悲痛欲绝,如此循环……
回到公司,大家伙儿见到我都有点吃惊。也是,我一说要休假就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又突然悄声无息的出现,说不定想象力丰富点的还以为我被外星人虏走了呢。
我脸上刻意露出自然的微笑,不断和大家点头示意,其实心里很是尴尬。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让同事们看出我有任何不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妻子和周易铭已经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男人真的很累,累到自己无力支撑时,也要考虑到面子问题。
我故意步伐轻盈的先到了何汝明办公室,想给他打个招呼,结果他出去了,我只得又急步走回自己办公室,象是在躲着什么一样飞快钻了进去。
小刘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说高总你可回来了好多客户打电话到公司说联系不上你手机也不开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说小刘啊,麻烦你以后说话带上标点符号,不然人家听起来很费劲。边说我边把西服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感觉有些热,又松了松领带,然后一下把全身深深靠在宽大的办公椅里,长长吐了口气。
小刘在对面坐下来,暧昧地笑着,说高总去哪玩了,看样子累得很嘛。我瞪了他一眼,说少废话,公司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
小刘翻着笔记本,笑着说还真有一件大事,是大喜事,高总您被提名今年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了,上周市委宣传部发来的函,我给李部长打过电话,他说您十拿九稳。
我哦了一声,一脸的平静,不过心里还是暗自高兴。商人一生追求金钱,但也同样渴望名誉与社会地位,特别是象我这种民营老板,如果真能当选,就表示自己终于得到社会的肯定,这就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
我故意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改天我请李部长吃饭,到时你安排好。小刘点点头,说那有什么问题。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三点了,很想安静一下,于是我便问小刘还有没有其他事,我要休息一下。
小刘挠挠头,说还有就是广州地产项目要追加投资额,另外钟总也找过你好多次,还直骂我说怎么高总不开手机,我说高总开不开手机我又管不了骂我有啥用,然后问他什么事吧他又不说,就让您休完假立刻联系他。
我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林雯那天提起钟建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可不要影响到广州的地产项目才好。
我示意小刘先出去,然后给钟建打电话。
钟建一听到我声音象看见了鬼,叽哩哇啦叫着,说你终于复活了。
我心情不佳,所以也没什么打趣客套的话,单刀直入地说你小子和林雯又怎么啦,让你去广州是帮她的,你别尽给老子添乱。
看来钟建没想到我一上来就提到林雯,在电话那头静了老半天才徐徐说是不是林雯给你打电话?她说什么?
我说她没说什么,只是我感觉到你们是不是在工作上有分歧啊。
钟建笑了一声,说分歧是有,不过电话里说不清,和你当面谈更好些,你什么时候来广州,这边追加投资至少三千万,你肯定要过来吧?
我说我才休假回来,把总公司这边事情处理一下,我就过来,不过你一定要和林雯搞好关系,你们俩个是我最得力的,可不能窝里斗。
钟建语气很平淡,说这我知道,行吧,你来了再说。
放下电话,我觉得很累。事业、家庭、女人、朋友……,哪样事情都让我操心,有时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找个荒芜人烟的地方隐居去。
我让秘书不要转接任何电话,然后点了支烟,闭目养神。
……不管怎样,今晚和妻子就要一刀两断,但婚是不能离的,就这么拖着折磨她,否则家产要分她一半,岂不是便宜了周易铭这龟儿子?周易铭则绝对要收拾,要狠狠治他。……还有就是这事儿万不可传出去,不然大家知道新鲜出炉的杰出青年的老婆竟跟别的男人跑了,我还有地方搁这张脸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感到一身出奇的疲惫,不知不觉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直到何汝明来敲我的门,我才醒过来。
何汝明打着呵呵,说看来休假比上班还累啊,还没见过你这么没精神呢。我笑笑,让何汝明坐下,岔开话题说这些日子在公司可辛苦您啦。
何汝明摆着手,说不坐了,你回家休息吧,我就见你回来了过来打个招呼。我现在的确也没什么心思谈其他的,我点点头,说那好,我这就先回去,明天我们再碰个头吧。
……
回到家大概是六点过,之前我给顾东打了个电话,问妻子在不在家。我有点担心在家里又一次撞上周易铭和妻子在一起,我怕到时我会发飙。
顾东说嫂子现在正在家,好象周易铭这几天出差去了。
我听了突然一阵无名火起,心想着他奶奶的,周易铭不在成都就舍得回家啦。我阴着脸让顾东撤哨,说我回来了就不用再盯着了。
顾东又开始罗嗦,说高哥你可要冷静些……
我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在楼下,我特意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阳台,在一栋豪华的多层复式楼房中很宽大的凸出来,上边摆着几株植物,不过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毫无生气。
我猛然想起,当年为了还债,我和妻子搬离了以前的房子,在一所中学校的一栋风雨飘摇的老楼里租了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子,月租金九十,阴暗潮湿,还飘着股霉味儿,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小小的阳台,象牢房里的天窗透着亮,令人向往。
那些日子我天天在外打拼,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可妻子总是站在阳台上托着腮等我,当看到我在楼下出现时就使劲冲我挥手,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微笑,就象是小阳台上一道动人的风景。那时,我觉得自己真得好幸福,得如此贤妻夫复何求。
但现在,一切都已不存在了,环境会改变,人的心也是会改变的。
我苦涩地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快步上楼。
(49)
以前曾看过一篇关于婚外恋的报道,当中的男主人公对自己的妻子有这么一句评价:她给我的感觉既象姐,又象妈,爱你没商量,做啥子都满足你……
这话说的可真透彻,和我的感觉象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对夫妻相处到一定的时候,都会渐渐感到生活的索然无味,彼此之间的感情就好象变成了一张平板玻璃,太过光滑反而毫无生气,太过透明却又平淡无奇。是的,当你和你老婆的生活开始变的公式化,那离情感的背叛也就不远了。
我和妻子的问题就出在这儿,我清楚我爱我的妻子,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感情变的平淡,而在一起的生活也因为日复一日的重复,让人感到了乏味。曾有一句话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这话的创始人绝对是个手淫爱好者,亦或是个自恋狂。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都需要激情与点缀,否则就会在平淡中变味儿,就好象让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一辈子都必须只能喝白开水,那他嘴巴肯定要涩,胆子大的也自然盼着找点可乐、橙汁什么的调节一下了。
女人也是如此,当男人同样不能再给女人持续的激情时,她们一样也会渴望新的刺激,只不过女人天生就是被动的动物,所以她们背叛情感的机率远远要低于男性而已。
一直以来,对于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做出错误选择的男女,我是可以理解与体谅的,包括我自己和林雯、黎美的关系,毕竟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是,对于妻子的这次背叛,我却是万万不能明白和原谅,周易铭这龟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当年他如此无情的利用并遗弃了自己的发妻,即使我外面有女人,也总比他要强点吧?真没想到妻子竟然和他搞在一起,一想起来,我就气不顺。
一边上楼,我一边盘算着等一下的进程,首先我要以排山倒海之势痛诉妻子的不忠,让妻子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行,然后我会跟她总结多年来我们曾走过的感情历程,倾诉我对这段夫妻之情刻骨铭心的眷恋,最好表情丰富语气悲伤诱使妻子流下悔恨的泪水,接着我便慷慨激昂宣布与妻子一刀两断,必要时,还应该旁征博引,谈古论今,诉说我是个多么重视家庭与爱人的男人,让妻子感动的不能自拔抱住我痛哭流涕哀求我对她的宽恕,最后我大义凛然来个断然拒绝,拂袖而去……我承认我本没资格这样展开联想,甚至这有点无耻,但我必须得维护自己做为男人的尊严。
我象个上门讨债放高利贷的黑社会份子,大咧咧挺着胸开门进了屋,脸都快仰到了天花板上,还故意把动静搞得很大,关门的声音震山响。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强烈证明我的存在。
客厅里有电视发出的声响,隔着玄关,我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背对着我,在宽大的沙发后背遮挡下只露出大半截后脑勺。我有点愤怒,这么大的声响居然也没让她回过头来看一眼,她一动不动,仿佛是尊摆在沙发上人物雕塑。
突然,我对这个家和家里的人感到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他奶奶的,以前回到家里,微笑,问候,拖鞋,还有“老婆汤”四大伺候,可现在,连个脸的正面都瞧不见。
我咬咬牙,大踏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妻子旁边的沙发上抬头就准备张嘴痛骂。
这回,我看到了妻子的脸,但吃惊的是,出现在眼前的面容竟是出奇的憔悴,皮肤蜡黄,双眼深深凹陷,布满了血丝。原以为有了新感情的滋润,女人应该更加容光焕发,内分泌稳定的,但怎么妻子会这副尊容?
不知怎么的,看着妻子这副样子,我心里猛然一阵心酸,很难形容当时那种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女人一定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不由让人心生怜悯。
我心里直犯嘀咕,难到妻子已经感到了悔意,在我走的这些天一直悲伤不已?想着,我把快到嘴边的气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妻子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毫无血色的脸上异常平静,五官没有任何一点的挪动,好象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气势汹汹黑着脸斜着嘴的丈夫,而是一片透明的空气。
她没说话,我只是听到了很轻微的叹息声,充满了无奈。
刚才的想法此刻被忘了个干净,我象个泥菩萨一样呆在一边,心里竟然有一丝不安。我没想到妻子会这个样子,完全没有神采,仿佛是在痛苦煎熬中生活了很久,对一切都感到麻木不仁。这和我之前的想象安全不同,我原以为她应该满面春风的……这样我也才好借此大发雷霆兴师问罪,但现在,我忽然觉得面对着一脸可怜的妻子找不到了任何发飙的理由,原本狠劲挥出的一拳象打进了空气中,荡然无存……
电视里正在播一个收视率颇高的访谈节目,叫《实话实说》,专门讲点平凡的生活琐事,看起来挺真实亲切。我想,我和妻子之间,正是缺少这种实话实说。自从事业成功后,我和妻子连坐在一起的时间都极少,我们的确太缺乏沟通,如果早点意识到就好了,兴许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如此尴尬痛苦的局面。
此刻,虽然我不知道妻子这副样子的其中原因,但我清楚,不管怎样,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我斜靠在沙发里,飞快的重新整理思路,算计着是不是该采取柔和一点的方式开口……
就在这时,我听到妻子重重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她的双眼正平视前方,两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由于用力,手指甲都镶嵌在了手背的皮肉里。我看到妻子使劲抿了抿嘴,声音异常微弱,但语气却平和而干脆,她说:“我不想骗你,我和周易铭是真的,……我们离婚吧。”
我的心情就象在坐过山车,刚刚稍微有些平稳,却又急急跌入深渊一般的谷底。
妻子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象一根根钢针直刺进我的心脏,刺的我鲜血长流,汇集奔腾着涌入大脑……
(50)
记得是在和妻子结婚的第二年,当时我四处筹钱,准备买一台喷绘机。那几年广告喷绘业务刚开始,我很看好这个市场,感觉利润一定会非常高。只是,喷绘机很贵,动辄几十万。
我想到了一切可以借到钱的人和地方,朋友、亲戚、银行、当铺……可是,我这个穷光蛋就象瘟神一样不受欢迎,碰了壁不说,还不断遭到讥笑与讽刺。那些日子里,连连遭受打击的我心灰意冷,甚至想过跳府南河,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了。
那时是冬天,有一晚我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心一无所获回到家。妻子温柔的迎上来,面对失魂落魄的我一句话不说,只是倒来热茶然后靠着我轻轻给我捏着肩膀。不论我在外面有多么的失败,妻子总是这样默默地给予我温暖。
当时,我呆坐在冰冷的床上,想起家里空荡荡穷的丁当响,看着妻子由于生活艰辛而变的憔悴的面容,我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终于再也止不住无奈与绝望的泪水,我哽咽着对妻子说我们离婚吧我实在不能给你幸福……
妻子的表情显得很吃惊,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坚定,她柔声说:“嫁给你我从来也不后悔,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我紧紧抱住妻子,象个孩子一样哭泣,我诅咒发誓说终有一天我要给你这世上最好的生活……妻子微微笑着,抹着幸福的泪水说更重要的是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离。
……
如今,美好的生活终于到来了,可我和妻子却也要分离了。
说实话,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想过离婚这两个字眼儿,就算是有了黎美、林雯也不曾动摇。但是,万万没想到,当年曾诉说“我们永不分离”的妻子竟然会说了出来。
张朝曾说过,男女之间说爱是用来分手的,谈情是用来变淡的。当时,我笑他太过绝对。但现在,我终于觉得很有道理,我心中近似于完美女人的妻子提出了离婚,使我对婚姻和爱情,有了新的认识。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对爱情抱有憧憬的话,那么现在,我只想对它说——去 你 妈 的。
那一刻,我和妻子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和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偌大的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象一座坟墓让人心里发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微风拂起白色的纱窗帘,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薄薄的夜色中,我象丢了魂一般瘫在沙发里,从头到脚,由里到外,浑身冰凉。
这一瞬,我的心是麻木的,是绝望的,也是愤怒的。
我紧紧咬着牙,用一种鄙视的目光斜视着妻子,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我的声音低沉而又阴森,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说:“何小雪……你再说一遍……”
我是花心,我是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但我发誓从未想过舍弃这个家,我仍然深爱着我的妻子。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贤淑传统的妻子竟然会为了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周易铭,至以往共同患难的日子于不顾,狠心的提出离婚。
妻子的头垂得很低,但比起我,显得出奇的平静。
她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腰部微微往前挺着,虽然腹部还没有明显凸出,但已可以看出怀了身孕。
我的脑子象炸了马蜂窝,嗡嗡响个不停,我痛苦的闭上双眼,紧紧的闭着,我知道我绝不能再忍受那怕是一丁点的刺激。
接下来,我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淡淡地说:“我们离婚吧……孩子是周易铭的,已经三个月了,所以……”
我真的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要如此的坦白,那怕是一点点的尊严也不留给我,她刺伤了我的心,烙下了伤疤,现在,竟还不知足的要在这伤疤上面再撒点盐。
我猛地睁开眼,象踩到了电门般跳了起来。
电视上崔永元正和蔼可亲的主持着节目,但很快的一只烟灰缸向他的头部飞去。我最喜爱的主持人崔永元先生和电视机一样都是无辜的,伴随着一声巨响,他们化为一阵浓烟窜上天花板,成为我暴跳如雷的牺牲品。
我象只饥饿的野狼扑到妻子面前,然后抡起巴掌用力的挥了过去……
妻子重重地跌到,我很清楚地听到她额头撞到地板的声音。
我站在充满焦臭的客厅中央,歇斯底里地怒吼:“贱货,是男人你都要吧?我现在还是你老公……是男人,离婚之前我们再干一次吧……”
我彻底疯了,完全没有了理智。
我不管妻子在身下如何的哭泣,如何的反抗,我就象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发疯一般撕扯妻子的衣服,并在清脆的衣服撕裂声中鬼魅般狞笑,脸部异常扭曲。
妻子没有呼喊,她只是双手徒劳的挥舞,睁大着充满惊恐与泪水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嘴角流出的鲜血映红了我野兽一般的眼瞳。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人性沉浸其中,直入地狱……
黑暗中,缺乏人生的意义。这也是当今很多人的光景。从揭露的角度看,作者很成功。更希望离开他的三个女人可以重新走自己的道路,让这份苦难成为今后的祝福。
你不要告诉最后我夏小雪的孩子是主人公的。 为了什么什么的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