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体验与医改建言

---牧童

我是2005年12月在湖医附三院做彩色B超和CT扫描确诊患胆结石必须做手术的，只是当时回程机票订好时间而拖延。在美国，朋友们大都认为中国医师临床经验丰富，且语言环境好。我和家人才一致决定我回国做手术。

我于2006年3月19日回到故乡长沙，28日（星期二）下午三点住进了中国/湖南省人民医院住院部14楼十病室（肝胆二科）03床。4月4日出院，为期7天。

出于对“白衣天使”的情感驱使和对”医改”的关心，写下“住院体验与医改建言”。

                  第一部分  住院体验

 一、“简陋”得很好的医院

我的童年和青少年都是在长沙渡过的。我住在北区，以前没有进过湖南省人民医院的大门。自离湖南、移民美国后，虽曾回过长沙几次，也未有路过。留在脑海的记忆，湖南省人民医院处在名叫东茅街的小巷内。

当车行至湖南省人民医院门诊楼前时，妻子说：“下车吧！到了！”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随口说出“中国的发展真是有目共睹”这句官话！

现在的湖南省人民医院处在最宽阔、繁华的长沙街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和办公大楼与相邻的证券大厦等几栋大楼相拥而成，合成一种气派非凡的都市氛围。

湖南省人民医院住院部14楼十病室每个病房有两个病床，都是钢丝床，床的两头都可以摇得起。枕头套是一次性的，我第一次使用的床单和被单估计洗过很多次水，洁白干净。依例“手术”后转回病房换的第二次枕头套、床单和被套全换，虽然也洁白干净，但上面分别有的一个十二公分见方的补丁清晰可见。

每个病房都是一张黄油漆的三屉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视机，对面是一个同样色调的油漆木头茶几和两个我有好些年没有坐过的单人木沙发。病房尽头有一个约一平米左右的独立卫生间，冷热水两个笼头和一个人造大理石洗面盆联接在一起，一个呐叭式的淋浴器，一个冲水很有劲相信也很费水的蹲坑式便池。

虽然，这里比起美国医院的确太“简陋”，但比留存在我脑海记忆中的长沙市第一医院的病房印象要好很多。湖南省人民医院是一个“简陋”，但很好的医院。

二、三个清水煮鸡蛋

刚住进病房不久，04床的小唐和他的妻子都说，21楼的餐厅很好，有面条米粉、有糕点稀饭，有蒸菜小炒；特别是带饭菜请帮忙热的，可以；带原料要求加工，也可以。我想，妻子工作那些么忙碌，有这么好的餐厅真是太好了。但下意识是：真有那么好吗？

第二天，患有低血糖病的我直到上午10点15分才做完彩色B超和CT扫描两项检查，手心早已发热，头也有些晕了。当我走到21楼餐厅时，只看见穿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和穿白色工作服的厨师足有二十来人都坐在餐桌上休息。对于我的到来，马上有一位年长些的服务员主动同我打招呼，说道“想吃点什么？”我随口说了一句：有白水煮鸡蛋吗？我要三个。那人说：只有卤鸡蛋。我说：不想吃！另一个人说出一句：没有白水蛋！

我说不会吧！我是听说你们餐厅如何好才来的。有人说你们还对病人来料加工！另有一位女服务员接过话说：你带鸡蛋了吗？我说：我哪有带啊！我今天就想吃白水煮鸡蛋。那怕是10元钱一个也要得。听了我的话：一个厨师对灶房喊了一嗓子：水煮三个鸡蛋！

过了十多分钟，三个清水煮鸡蛋出来了。我问共多少钱，餐厅服务员说1元8角。我心里想：真便宜。自回国后的一些天里，吃都是妻子安排。今天以病人身份买白水煮鸡蛋，真有点儿胜任感。

在我出院的前一天，我特意问明了那位喊了一嗓子的厨师叫小唐。我想信，这个餐厅的好名声，是小唐一类人创造出来的。我真诚地谢谢他！

    三、这里是一块净土

在洛杉矶，我非常关注中国“人大”和“政协”的“两会”，我天天看SINA新闻，我知道医院被爆出不少天价医药费案和医师收红包案新闻。此前，曾有人亲口对我说他回国在哪家医院请哪位名医动手术花了多少 “红包” 钱。他非常老道地对我说，“红包”作用往往发生在如何取得最拥挤的病室床位和如何得到最好的主治医师以及如何得到最权威专家亲自主刀三个方面。不送红包，做手术，危险！

那位仁兄的先见之明埋在我的脑海，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我是怀着体验中国开放改革带来的“红包文化”驱动走进湖南省人民医院病房的。我非常留意“如何送红包”。

入病房后，护士长告知：我的主治医师是杨主任和李医师。过了一会儿，李医师来了，例行性地询问了我曾经得过什么病？做过什么检查？现在有什么症状？有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他非常流利和程序化的问话真有点象电视里竞赛主持。问后，他说很快会有检验单给我！说完就转身走了。我想，他每天说话都这么多这么快吗？那是很累的！

今天，过了护士长和主治医师两关了，没有公开地要“红包”，也没有暗示要“红包”！我的心仍在打鼓，要继续观察！

3月29日下午，李医师通知我，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基本正常，明天做手术！这正是我心里想对医师说的，因为早点做早点出，我可以在九号接待来长沙考察的一位美国重点高中的校长助理ALLISON先生。我连忙说：谢谢！竞忘记问李医师，谁是我的手术主刀医师。

我和妻子走在病室的通道，不经意碰到了湖南省肝胆科大主任、电视腹腔镜胆囊摘除术研究组长周海兰教授，他说：你的手术安排在明天，你知道了吗？我说：李医师通知了，但谁是我的主刀医师呢？他说：你的血压和心脏都有点问题，你的手术我来做。我高兴坏了！这里，也没有任何暗示“红包”的问题。晚上，我怀着大手术前所有病人可能同样会有的期待与恐惧的心情久久不能入睡，并且早早地醒来。

3月30日一大早，我换上了医院的手术病人的衣服。上午八时多，手术室的医师来病房接我到手术室去。在手术室门口，护士小姐告之：家属在外等！当我进入手术室时，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医师和护士在忙碌。我被抬上估计只有三十公分宽的手术床上，头上面是一个很大的未开启的无影灯。一位医师说：周主任很快要来了，麻醉开始！我很快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耳边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回答了！很快又“睡”过去了！又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仍下意识地回答了！直到中午一点一十五分，我才真正醒过来！环顾四周，知道不是原来的病房，摆在右侧的心脏监说明，这是“重症监护室“。由于手术多，重症室住得满满的，不多的几位医护人员非常非常地忙。不但要看监护仪，不停地要给病人打“点滴”、量体温、量血压，用湿毛巾给病人擦脸和用棉签蕉上水涂到病人的咀唇上，还要侍候大小便。

现在的胆切除手术由于采用腹腔镜加彩色电视技术，不用剖腹，只是打4个小洞，创面小恢复快。同在一个重症室的10病室19床一位年轻人当晚就在护工的帮助下起床小便了，我也可以自己翻身。早上六点，给我量血压的护士小姐告诉我，将在上午九点钟离开重症监护室。

九点正，护士小姐推来一幅担架椅，上面放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护工抱我上了担架椅，我感觉很轻松愉快，提出：是否可以不这样“隆重”，让我走回病房？推车送我的护士小姐亲切地说：那怎么可以？说着说着，我看到了妻子和请的一位男陪护在电梯口等我，接我回病房。妻子告诉我，手术完了时，通知了她我的手术很成功，医师交给她取出的几粒象绿豆大小的胆里的结石。手术病人只会在有回答意识后才会送到重症监护室。一般地腹腔镜手术病人都会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重症监护室，可被认为是手术成功再保险的医疗环节，我的感觉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当然，医院不是这样看。我和其他病人一样，非常赞赏这个周到细致的安排。

手术后，杨主任和李医师同来查房过几次，杨主任亲自检查过我手术后情况，周主任也来过病房询问。年轻的李医师则在周六周日上下午各有一次来病房查房。护士小姐的工作，从护士长到每一位护士，都是非常尽心尽力的。我知道，医术高、设备好与融洽友善的心理环境是好医院不可或缺的三要素。坦率地说，比美国，设备不能算好，但医术高和心理环境好则比美国医院不差。

老实说，我有时有些认为我的“顺利”可能与被人知道的“老外身份”有关，心存是否没有得到真实检验的疑惑。“红包文化”仍然是我想寻密的重要事项。我想有个真实得无懈可击说法，告诉我的那位洛杉矶朋友关于我的与他不同的手术体验。

对紧邻的04床祁阳小伙子小唐的观察让我有了答案。他说来省人民医院前已经住过广东和祁阳两家医院了，来这里四天，查房时见到省人民医院肝胆病院的吴院长，他说：给病人做穿剌，不是脓不用动手术，是脓必须动手术。后来，抽出的是脓，病室通知他再交两万元手术费。一次说是剖腹做，一次又来说尽量用腹腔镜做，可以恢复更快一些。小唐有些情绪，认为花钱太多了，不想做手术，要求出院。小唐和他的妻子心情显得很沉重。在同家乡亲友通电话商量后，小唐妻子强力说服了小唐，在星期天将准备出院改成同意星期一做手术告诉了他的年轻值班医师。

周日快下午五点时，医师通知他们：由于病情严重，按门诊急诊病人方式在周一安排手术，并且由吴教授亲自主刀。小唐夫妇和医师一直就出院还是做手术、剖腹还是腹腔镜方式不断地讨论，得到吴教授亲自主刀，两夫妻脸上突然浮现的惊喜告诉我：他们没有走门子，是主治医师“游说”了吴教授。

    还有一件事。有一天，我看到五六个人在十病室走道里堵住吴教授，拿出一个病人的CT片要他看，吴教授接过来，对着灯光非常认真地看了看，说了声：必须动手术！其中一位女士说：这个手术大吗？吴教授大声说：我这里没有小手术！讲完话，独自进了电梯。他们的对话，给我的感觉是他们并不熟悉。这使我相信，吴教授和周海兰教授经营的肝胆外科之所以能够享誉全省，医术与医德二者是兼备的。

四、关于医院收费

1、我住院7天，总共花费￥8531.64 ，分项如下表：

2、简单分析：

1）护理费+手术费         ==28.89%（我理解为人工费）

2）检查费+化验费         ==22.50%（我理解为诊断费）

3）西药费                ==34.27%（我理解为药品费）

4）床位费                ==  4.84%(我理解为固定资产折旧费)

5）治疗费+材料费         ==  9.55%（我理解为治疗费）

3、以前，我所听到的几乎全是中国医院收费太贵。导至看不起病的直接原因是人为地抬高了医疗费用。因此，摆在我面前的出院通知书和结算收据就是一个分析的直接证据。帐单明细列出：最小的单价是1.00元，静脉采血一次3.00元，住院诊查费一次5.00元。护理费每天8元，重症监护每小时8元。手术费包含3项指标：麻醉735元+胆切除术1050元+腹腔镜400元。

我曾主动要求李医师多检查些项目，因此，我的帐单上的检查费和化验费不能说全是李医师的本人意愿，更不能说这是湖南省人民医院收费的标准样本。

出院后，我仔细看过帐单，凭心而论，总费用，我不好说“贵”，我找不到湖南省人民医院在我的收费上有什么错。

总之，我这个在省人民医院“走过一回”的人，我会在回洛杉矶后约见那位朋友，亲口对他说：我的亲身经历，我的故乡的湖南省人民医院肝胆科是一块净土！我会为医护人员说话。我同时认为，培养善待医护人员的社会风气，同样是必要的。感谢湖南省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洗却了我心灵中曾一时对圣洁的“白衣天使”蒙胧误会的污渍！

五、坦率地说，湖南省人民医院并不是一切都好或好得无可挑惕的。其实，我是可以在2号就出院的。因为我有皮肤病想一并在住院时一次冶好。当我向主治李医师报告时，他们认为科室间的会诊没有问题。4月2日，李医师开出在3日由皮肤科医师会诊的通知，但等到下午我也没见到皮肤科的医师。我先后向护士小姐和李医师询问，他们说给皮肤科去了5次电话。我只好说，等明天吧！4日，根据其他病友的建议，我持会诊通知在陪人陪护下到了皮肤科病室。在护士办公室出示会诊通知后，皮肤科一位资深的医师出来说：没有时间，在抢救病人！我循这位医师出来的地方走过去看了看，那是皮肤科病室医师办公室，里面挤满了开会的医师，并没有看到她们所说的抢救现场。

我没有证据否认皮肤病病室“正在抢救病人”的说词。但我想说的是，为什么5次电话没有给肝胆科一个约定的时间或一个理由？当病人持会诊单到皮肤科病室也没有给出未来确定的会诊时间。如果只是对我一人“这样”，当然“正常”。如果皮肤科“经常”这样，想必可能有些不“正常”。

会诊已经无望，我回到肝胆病房，马上找来李医师，当即表示办理出院手续，以后找地方看皮肤科门诊，立即出院！因为，走廊里的加床太多了，而我无端地多占了两天病床，心中十分不安。费用结算时间，医师给我换了药，又带了一次换药贴，午餐刚过，打过谢谢的招呼后，我离开了住院部，离开了湖南省人民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