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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秋爽斋
儿时桐花
嘉桐生故里,
冠盖望云青。
邀凤琼华露,
当风玉瓒铃。
中通天地接,
表朴物情铭。
夙夜观清籁,
大音相和馨。
谷雨时节,读到朱伟所著的美文《桐花风软管弦清》,勾起我儿时的回忆。
幼小的时候,或许二、三岁,曾住在乡间外婆家。儿时记忆中外婆家大大的院子,长大后发现并不大。
印象最深的画面之一, 是满地桐花,满院清香。小小的我,双手捧着桐花,柔和的浅紫色,并不明艳,却仿佛融入心魂。花儿还有长长的筒管,整朵如手掌一般长。画面中我似独自在院中,拾花啜饮筒管中的花蜜。记忆之中感觉清甜无比。
久远的记忆,傥恍迷离,似梦似真。桐花花蜜清正无邪,记得我满心喜欢。古人所谓琼浆玉液,桐花是当得起的。或许阅读不多,不曾见诗文提过桐花蜜之甜。又查阅资料,开紫花的是泡桐,而非梧桐。泡桐梧桐都有亭亭翠盖,称呼已是混为一谈,乡间都叫做梧桐。
泡桐树气质特异,高耸似欲入云。小树笔直光滑的树干,恰让儿时的我舒适环抱。仰望便是青青冠盖。不知为什么,记忆中地上是翠绿的落叶,海边风大,许是刮落。翠叶如巨大的手掌,带着致密的茸毛,用手抓取便觉轻痒。叶面分泌腺液,触手黏黏的,于是虽喜颜色和形状,却少玩。《桐花风软管弦清》中写到,夏日会生出并滴落凝脂“梧桐泪”。我不曾有此记忆,想来亦甚美。
或许时节不对,后来回外婆家没有再见桐花。直到有一次,回到外婆家,泡桐树却不见,问长辈,道是被伐了。记忆随着岁月渐渐凋零,我甚至不记得到底曾是几棵了,二或三棵,或五棵?梧桐有泪,引出我心里的泪。悔幼时只顾拾花饮蜜,不曾多去抱一抱桐树,不曾用心去同它说说话。
脑海幻出彩羽翩翩飞舞于泡桐之上的景象,小小凤凰嬉戏于翠盖中,当真惬意,古人诚不我欺。
凤栖梧桐,蔡邕焦尾琴,古韵声声在耳,而今中华泡桐树都在哪儿呢?大小城市里,常见的是法国梧桐(实是英桐),斑驳地招展着,别具异族风情美。 笔直青翠的亭亭如盖的桐花盛开的桐树, 现在都在哪里呢?
(附)寻找桐树之网旅
尘封记忆掀开,怀念之心升起。浩浩荡荡,难以遏制。
泡桐是速生易繁殖的经济树种,还有凤凰树之名——不是因为凤栖梧桐的传说, 而是因为泡桐树生命力顽强。泡桐砍伐后原地抽条重生,因此被引用西方不死鸟(被翻译成“凤凰”的西方传说中鸟类)来形容,称为凤凰树。所以,尽管长年不见,我相信必然还存在不少,不会濒危。于是开始从网上查找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日来陆陆续续查得许多资料。发现一些城市还有少许树木存在,比如北京、成都,各有一小段路植有泡桐,大连、青岛、南京又更多一点。
泡桐是速生经济植物,且可制琴,必然有地方会大量种植。从这个角度出发,我搜索到若干地方在培植泡桐。还看到另一种白花泡桐,在广西和台湾等地种着许多,成为旅游资源。
查阅植物刊物的论文,找到一篇列表,说明故乡的紫花泡桐有毛泡桐、兰考泡桐和楸叶泡桐三种。再去中国自然博物馆的国家标本平台对照查看,发现幼时见到的泡桐乃是兰考泡桐。
兰考这名字极为熟悉,是焦裕禄精神传承之所在。兰考泡桐又被称为焦裕禄桐,我猜测兰考县必然还会大量种植。顺着这条线索搜寻,果然找到资料:兰考饱受风沙侵袭与自然灾害之苦,五十多年前在焦裕禄主政时期,因泡桐根深生长快,可以固沙,于是推广大量栽种泡桐,造林防沙,改善环境。兰考同时还开创泡桐与小麦间种的模式,遏制了村庄不断沙化、 自然灾害多发的趋势,并使小麦大量增产。泡桐能适当遮阴,但是不会遮挡过度,所以树下植物可以照常生长,甚至如小麦一般更好地生长。
后来兰考又开发利用泡桐木,制造乐器以及家具等等,成为河南第一个成功脱贫县。乐器制造业者发现兰考的泡桐木在各地桐木中音质最好,兰考已经成为世上80-90%的桐木乐器的音板材料供应地。一个人,一种树,创造出奇迹,给数十万的人们接连几代带来福祉,相信还会更长久持续下去。没有他和它,兰考有可能渐渐成为如楼兰等被风沙淹没的遗迹。那一棵曾与焦裕禄合影的小焦桐,至今年逾半百,已是二人合抱之树围了。旁边是焦裕禄塑像,天长地久相伴。
至此我停了寻找之旅。确认了泡桐在这世上的安好,我心满意足。
人间有焦裕禄这样的人,树中有泡桐这样的树。不死的泡桐,固沙祛灾的泡桐,琴心的泡桐,花香蜜甜的泡桐。给儿时的我带来欢乐与满足,给兰考人带来富裕和希望,给爱乐者带来美好琴音,还有更多的地方在仰仗它。城市里不种便不种罢。它繁荣于真正需要它的地方,得其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