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知秋

秋风起深壑,秋叶舞商弦。 我在山头坐,静观秋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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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中找到你

(2005-11-21 12:49:05) 下一个
人海中找到你
来源: 悉尼山水木05-11-21 01:02:36 [档案] [博客] [旧帖] [转至博客] [给我悄悄话]
   
人海中找到你

一九四一年,二次大战方酣,赫门与母亲居住在波兰皮欧特科的犹太人居住区。两年前,他们被迫迁居至此,如今,德国军队又将他们与其它犹太区的居民集合,送往死亡集中营翠比凌加。

赫门那年十二,他站在路边等着上牛车,双手紧紧抓住母亲不放。赫门的母亲很清楚横在眼前的命运,她用力推开赫门,凶恶地骂他:「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跟着我,快走!」赫门不肯听话,但母亲不断吼他,他感到既困惑又害怕,只有转身逃跑。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此后的一年半,赫门辗转从犹太居住区迁往两个集中营,最后被送到距柏林七十英里远的史莱本劳动营。他与其它许多老少男性一同居住在骯脏拥挤的营房内,每天做着粗重的工作,除非累倒、病倒,或在守卫的鞭笞下不胜体力,否则不得歇息。

然而最苦的还是饥饿。每个人每天的配额是一小片面包和一些稀得不能再稀的汤,赫门看着同伴饥饿而死,每天早晨,推车把没能活过漫漫长夜的同仁一一载走。

一九四四年二月,一个寒风刺骨的日子,赫门哆嗦着站在环绕集中营的铁丝网旁,望向隔壁的农庄,褴褛的囚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脚上裹着破布。他发现铁丝网外有个小女孩正盯着他看,小女孩发现赫门也注视着她,便走上前来。饿得软弱无力的赫门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守卫在附近后,便开口用德文问道:「你可以拿点吃的给我吗?」
「我不懂德文。」小女孩答道。
赫门于是用波兰文重新问了一次。
小女孩用棕色的圆眼睛注视着赫门,好一会儿,她点点头,表示她明天会再来,便一溜烟儿跑开了。

第二天的同一个时间,小女孩来到铁丝网旁,赫门确定周遭没有人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女孩迅速拋了一小片面包和一个苹果给他。赫门接着了食物,塞进口袋里,就忙不迭跑回营房。他把面包切成许多小片,在一整天中一点一点地吃。赫门很清楚,万一这件事被人发现,他就劫数难逃。他不敢期待小女孩会再度出现,然而第二天,小女孩在相同的地方等他,一双小手藏在大衣下,衣服里盖着她带来的食物。

这个八岁女孩没有把认识新朋友的事告诉父母。这完全是出于直觉,她知道父母绝对会禁止他们继续会面。有七个月之久的时间,她每天在相同的地方等,每当赫门走近,便拋些食物给他,然而他会一溜烟儿地跑开。在战火频仍、民生雕敝的时日,多余的食物不易取得,小女孩总是包起自己的食物给他。两个孩子从未交谈,也从未告诉对方彼此的姓名。

一天,赫门靠近铁丝网比平时要晚。他喊:「小妹妹。」
小女孩走上前来。
「我要被调到特瑞席安史达特,你不要再来了。」赫门说。
小女孩注视着赫门,一脸的困惑。
「是在捷克,我明天就要走了。」赫门解释。
小女孩睁大眼睛,眼眶里噙满泪水,她知道她再也见不着他了。赫门强忍着泪水,垂着头离开,胸臆中满满地都是悲伤与恐惧。他回过头看小女孩,终于无法自持。

一九四五年,二次大战近尾声,恶名远播的毒气室运到了特瑞席安史达特。随着同盟军的逼近,用毒气室处决战犯的速度也如火如荼地加快。一九四五年五月八日清晨,赫门在纳粹禁卫军狂暴的吼声中惊醒。禁卫军指示这些体力虚弱的战囚早上十点去冲澡。所谓冲澡,指的就是前往毒气室送死。然而早上八点时,同盟军到达,全营的战囚都获得释放。

战争结束后,赫门迁居以色列,他的体力恢复了,人生也有了新的开始。他成为一名士兵,在一九四八年以色列独立战争中奋勇杀敌。但没有几年,他便厌倦了战争与打斗。一九五○年,赫门挥别以色列,迁居纽约。

赫门身材高,肩膀宽阔,能说善道,有着一股超乎年纪的成熟。他老成世故,却在某些时刻无端陷入沉思。他发现这样的外型与性格对女性形成无可抵挡的魅力,于是平生第一次开始认真与女孩交往。此后几年间,他甚至三度与情人论及婚嫁,却又在直觉的催促下,不顾对方的失望与哀伤,断然解除婚约。

走过了如此惨淡的感情路,赫门决心暂时不再与女人有任何深入的交往。他的朋友不时热心地要替他介绍对象,他却不为所动。直到许多年后,有位朋友坚持要他见见一个名叫若玛、有着黑色头发和棕色活泼双眼的女子。赫门同意了,于是他的朋友安排了一场二对二的约会。

若玛美丽、直率且善良,浑身散发着温柔气息却又对自己的理念与想法有着高度的自信。两人非常投契,整晚天南地北谈个不休。谈话中他们惊讶地发现,赫门在以色列从军时,若玛也在同样的地方担任护士,两人甚至曾参加同一场活动,却不曾相遇。赫门发现自己竟深深爱上了这个年轻女郎。

夜晚,赫门的朋友开车送若玛回家,赫门和若玛坐在车后座聊天,聊天的话题转向了战争。赫门告诉若玛:「战争期间我几乎都待在柏林附近的史莱本劳动营。」
若玛吃惊于这样的巧合,响应道:「我知道史莱本在哪里,我也在史莱本待过。我们家人假扮成信基督教的农人,在劳动营附近的农地耕作有个传教士帮我们伪造假的身分证明,他救了我们的命。」

赫门的兴致愈来愈高,若玛仍继续说:「我当然没住在劳动营里,但我认识一个劳动营的男孩,他饿得要命,跟我要吃的,我有一阵子天天带食物给他,丢进铁丝网里。」
「他长什么样子?」赫门问。
若玛想了想:「大约十三、四岁吧!很瘦很瘦。我那时还小,但我看得出来他很饿。」
「他吃些什么?」
「多半是面包。有时我也会弄到苹果。」若玛答道。
赫门坐直了身子:「你跟他这样碰面持续了多久?」
「七个月。」若玛回答。

赫门的心开始狂跳。他问了更多的问题,若玛的每一个答案都和他自己的记忆相吻合,他开始战栗。「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要调到特瑞席安史达特,叫你别再来了?」赫门小小声怯懦地问道。
「有,他就是这样说的。」若玛满脸的莫名,不懂他何以知道这些。
赫门倒在椅背上,惊诧得不能自已。坐在身边的女子,原来就是当年救他一命的波兰农家女孩。

「那个男孩就是我。」赫门轻轻地说,声音细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怎么可能?」若玛不相信赫门就是劳动营那男孩,不可能这么巧。
「你告诉我,」若玛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用破布裹住脚当鞋子?」赫门点点头。

若玛终于明白了这不可思议的事实,泪水涌入了她的眼。两个人第一次真情相拥。赫门在车子到达若玛的住处之前向若玛求婚,一九五九年,两人在纽约步入礼堂,如今已有两个孩子和数个孙子。

赫门深信在集中营时,是命运数度把他从鬼门关前救回,命运三度阻止他和其它女人踏上红毯,他才得以在悲惨的童年结束了十五年后,与命中注定的伴侣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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