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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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个小时轮到我的面试了。
昨夜,想著要面试,我几乎彻夜未眠。三更半夜的,我跳到窗台上,夜空如洗,风嗖 嗖的清爽,顿时睡意全无。即将来临的面试多少还是让我忐忑不安,算第一次吧。不 过这样清新的夜晚的空气,非常宜人,我砰砰跳的心也在晚风里静了下来。
一个礼拜前,刚结识的朋友告诉我,该找个领养的家庭,并且很热情的带我跑了好 几家收养中心。收养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很热情,帮我洗了澡,烘干了毛,还拍了几 张照片。想来尚未珠黄,我也很快受到了面试的通知。
当然预感还是凄凄的灵验。也许觉得会有机会被领养,我昨天在外面混了一整天, 算是潇洒一回吧。赶在太阳出来前起了个早床。我喜欢晨雾,乳白,静谧的在树丛 中流溢着。那时公园里还很静悄悄的,我优哉游哉的晃着。
想,不知道我录取之后,是否还有机会这样的闲适。听大大说,他是很按步就班的 过日子,当然这按步就班里听凭主人的调派。
沿着小路,我东闻闻西嗅嗅,极力的呼吸这泥土的气息。泥土以清晨的气息最为芬 芳,一点湿润的清新。
又想,我以后会不会只是在屋里,院子里转来转去呢?
我这次去了以前遇见大大的公园。想,或许还能遇见他吧。那时大大从一群流浪汉嘻皮笑脸的围攻里把我救了出来。 我非常的感激。
大大说,不用谢,英雄救美而已。
我不由得脸红:你是英雄,但我不是美人。
大大以他WOLFDOG特有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看着我,我说是的就是的。
幸而我的毛长长的耷拉住了我有些潮湿的眼。这生里,就母亲那样自信的看过我。
但不久前,我把母亲埋在这公园的一棵大树下。那天晚上母亲带着我穿越马路时,不 小心,被汽车撞到碾过。等到马路上静寂无人后,我拖着母亲血淋淋的几乎压扁了 得身体到了那棵树下。这似乎应验了她曾那样再而三的叮咛,要很小心,我们四处 流浪看似的自由的代价是危机重重朝不保夕。她曾经就是从屋子里,从主人的怀里 逃脱和她邂逅的我后来的父亲,一个流浪的GOLDEN RETRIEVER,开始他们的流亡生 涯。但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母亲的那次离开后,我才算开始真正的成了流浪狗。曾想过去寻找父亲,但后来还 是放弃了,因为不知从哪儿开始。
不管怎样,大大的到来,给我有些黯然的生活很多情趣。尽管我每天还是要依赖自 己,去垃圾堆里翻来复去的找食物。以前我总是混迹于人流,从一个街口走到另一 个街口,过了一个红绿灯又一个红绿灯。但不知是为了什么。现在每天我找多足够 的食物,我就会来公园等大大。他的主人总是按时带他来这家公园溜达,於是我们 总能遇上。那时常常是他的主人牵着他,我绕在他们身前身后,扑峰捉碟。后来他 的主人也看得心软,就放了他的链子。我们沿着公园的草地追来追去,或在树林中 捉迷藏。那时的天空很蓝很蓝,云很白很白,树很绿很绿。。。或者说在此之我只 是混迹于天地间,忘记了怎样去看它。
那样的日子也没有很长。有一天大大有些伤然的告诉我,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农场看 果园,不能再来了。我听了很伤然,问可不可以不去。
他摇摇头,说,我是一条狼狗,有自己的使命。
我说,我明白的。说完,我把头转到一边,看着远方的绿色。
大大又问,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说,现在,我是记得的。以后。。。话未完,我低下了头,那是个遥远的事情。也 许吧。我能信誓旦旦,但却难以绕过记忆的退色法则。而来生又未可知。今生我是 一条狗,来生我或许是尘埃,你可以视而不见,不会将我拾起;或许是风,你感觉 得到,却抓不住;或许还是狗,还和现在一样,相识了又分离。这就是某种缘分。
大大离开的那天,我一大早在他们家的门口等着。大大走出门口,英姿飒爽如旧。 他看了我一眼,而后跳上了车。我随着那眼神,跟着车跑了很远很远。直到最后, 我实在很累很累,停了下来,看着车子消失在飞扬的尘土里。。。
我没有再回到以前的公园,就在这条大大消失的这条路上,找到了另外一家公园。 这时候,我发现流浪是有好处的:真的很自由。但大大离开后的很长的一段日子, 我还是有些失落,情绪非常低靡:有时就懒懒散散的躺在树荫底下,晒着太阳,不,我 感受不到那阳光,好像天是终日的阴沉;我甚至没有寻找食物,有时饿了,会扯一 两根草来吃,好像也能打发。
日出日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一只很可爱的CHIHUAHUA发现我,怯怯但非常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阿姨,你 好。
什么?我吓了一跳,一跃而起,我有这么老吗?
那时雨后,我晃荡晃荡的跑到公园里的一汪水边,打量了一下自己:天!我忍不住 叫了起来。
后来我也开始在公园里走动走动,认识了些新的朋友,多是阿姨辈的,和她们在一 起有种说不出的年青自在。那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相对论。
有个阿姨很好心的对我说,小小,其实你也不小了,但你到底比我们小,也该寻个家 庭养老。
她还很好心的将我举了些实例。要不,就是高速公路上那些血迹斑斑的,象我的母亲, 要不就是瘸着腿,在寒风中哆嗦,在别的狗翻过了得垃圾箱里寻食物。
我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岁月不绕阿。
我跑了几家收养中心,他们帮我作了体检。我第一次才知道我原来是一条LHASA APSO, 祖籍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西藏,这就是为什么有我今天的面试。也许会过,也许不会 过。也许我自此可以吃香喝辣,也许我还是要去垃圾箱里找每天的晚餐;也许自此 我还能去美容院,修修指甲,剪剪发,按按摩,或许我还只能耷拉着耳朵,留着长 长的毛。。。种种的或许里,有一点所不容质疑的是,如果我过了,我的脖子上套 根银色的链,挂着小银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或许高雅,或许趣味,或许权贵, 干脆叫CLEOPATRA好了。至於我的从前,那个喜欢在阳光的草地上打滚,扑风捉雨, 自由自在的小小,就此一笔勾销。
任何一种选择,我可以叫好和不是那样好。而好和不是那样好,又根据我的MOOD来 定,所以任何一种答案都不是那样的重要了。这样想着,嗯,在一种含混不清里, 坐在窗台上的我不由得坠入梦乡。梦里,我沿着大大消失的那条路前行,而不远处, 我看到了,大大英姿飒爽依旧,向我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