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跟小儿子聊天,提起一位老人最近抱怨家人外出旅游,把老人和保姆丢在家中,都没有通报一声。老人因此心中倍感凄凉。小儿子感叹说,人终将一死,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大家都知道,包括老人。"Dead is not really scary, the real scary thing is,you feel and see the world is actually fading away from you, and you can do nothing , especially including your own family ! Living is even worse than dying. "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还没去,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离你远去。特别是连你自己的家人也离你远去的时候,活着简直比死了还可怕。)所以,老人是真的可怜,身尚在而心已死,活着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小儿子的悟性很高,小小的年龄能有如此见地让俺很是宽心。人的一生,就是一段努力入局和无奈出局的过程。年少时,拼命读书;长大后,左右逢缘。人前各种的嬉皮笑脸,强装笑颜。人后各种的绝望痛苦,泪眼婆娑。尚未入局者,表面百折不挠,内心暗自神伤;侥幸入局者,表面看破红尘,内心趾高气扬。时光是把杀猪刀,无论如何,人人终将都要走向被淘汰出局的刑场。到那个时候,曾经的局内人,局外人,大家彼此彼此。手捧一杯淡茶,眺望着窗外于已无关的大千世界,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俺最早意识到人最终是要出局这件事儿,是大学毕业后分到科学院的下属学院,在怀柔。学院不大,当时却有九个副院长。据说他们都是文革后平反的科学院很高级别的老干部,年龄大了,没地儿安插他们,于是就在这个学院挂个虚名。这批人,很多都是有头有面名字响当当的大人物。在食堂,俺亲眼见识了一大帮人对他们前呼后拥,毕恭毕敬的样子,大家争先恐后地抢占他们旁边的邻座。俺那时候年轻,冷眼旁观,对这种攀附权利的行为十分不齿。一段时间后,听说某某某退休了,再在食堂看见,就没有门庭若市风光无限的场景了。他或者他们会默默地一个人在角落边找一张桌子坐下来,哆哆嗦嗦,孤孤单单的样子,甚是可怜。很多时候,我就会走过去,坐其身边,自报门户,跟他们吃饭聊天。那时候,我们进城都是赶学校一天一趟的班车,十分不方便。这些退休老院长们,却都依旧有专车接送。如果在路边看见我了,他们总会让司机马上停车,然后招呼我,“小黄,要不要回北京?” 同事们看见了,总是一脸迷惑,搞不懂为什么俺居然有这样的特权?当然啦,搭个顺风车没啥好吹哒。问题是,俺那个时候都还没长明白,特别不想当官,一心想做学问(后来证明俺就根本不是做学问的料)。可是呢,这些老院长们,偏偏又要充当俺的伯乐。开会的时候,就说啦,那谁?那个学化学的,刚分来哒小黄,我看很不错嘛,可以培养培养。正巧学生科缺个科长,于是就给俺安了个头衔,学生科科长。可是俺不想从政啊,俺那时候觉得让俺当官简直是羞辱俺的人格,坚决不干!俺坚持要当老师做学问。老院长们又开口啦,这小孩有培养前途,这样吧,让她当学生科副科长(哦,卖糕哒,看见没?俺自己要求给自己降一级!),同时在教研室兼职。每周一三五到学生科报到。那时候的俺真傻,就硬是木有搞明白,那是上天安排给俺的,多么走运的一次入局机会啊!当上副科长后,俺莫名其妙地被科员请家里去吃了几顿饭,还是没有被点化明白。后来到贸大带薪读书,工资比同学们高一级,同学们调侃说,凭啥呀,你的工资就比我等每个月多六块钱呢?哈哈,那时候,食堂鱼香肉丝也就才三毛钱一份吧?好像。六块钱,够吃二十顿肉丝了。
人生就便是如此,有人出局,有人入局,你进我出,交替更迭。奈何世态炎凉,人生若寄。入局出局,最好坦荡面对。勿以入局而沾沾自喜,勿以出局而顾影自怜。
谢谢楼主分享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