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108)
2008 (71)
有时候,往事并不如烟
记得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我和香港的几个朋友到中国旅行。来到某城市,照例先住酒店。
手续办完,大家纷纷提起行李,准备分头进房间,服务台小姐在後面大声追着问:
“哎,哎。哎 --,大家慢一步走。你们叫不叫床?有人要叫床的话,就在这位同志这里登个记。”
她手指旁边一位坐在写字台旁,面前摊开一本大本子的中年男子。
男男女女都愣住了一会儿,然後有的大声,有的小声笑了起来。
我忍着笑问她,为什麽叫床的人要登记。她被大家笑得恼火了,职业道德还在:
“你们这麽远的路来玩。明天早上的日出总看的吧。不叫床的话,起不来可别怪我们喔。不是说,国外旅馆都有这种服务的吗?笑什麽笑!”
大家明白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噢, ‘ 猫腻考 ’ (morning call)之嘛!哎--”
两天以後的晚上我在大堂服务部打完电话,那位负责登记“叫床”的男子和我聊了起来。
我用几句话抽象地解释了“叫床”在香港生活词典上的意义。他当即具体地知道了双方误解之所在。我们一起大笑了一次。
他是个知识分子,一下子生出感触来,随手指着墙上一条标语“名正言顺改革,理直气壮致富”说:
名正言顺,讲的是有职有权又有政策才好办事。反之亦然,言顺则名正。大家都这麽说,说得顺口,用得多,自然成了惯例。但是,谁知道千里之外,在一个叫香港的地方,一个“叫”字,一个“床”字,放在一起居然是那麽个意思?他们在那儿这麽说。我们在这儿就不能那麽说。你说,公平吗?外国叫 morning call,这意思自然很清楚。但是,这morning call用中文怎麽说呢?
我说,香港只说“猫腻考”,就是 morning call。香港的言语中,外来语极多。因为外来语实在太多,外来的事物到了香港,许多都是用粤语无可类比的。大家都懂一些英文,用原来的音译一听就明白。
此人有些远见,说,以後再开放下去,国内的语言怎麽办?
现在大家都看见了。由於电视、电影、网络各种媒体的传播,粤语、台语的许多词儿在国内各省已经为许多说其他方言的人所理解甚至使用。“搞错”啦,“搞掂”啦,“做秀”啦,满天飞。“叫床”这个其实并不特别的词,已经回到它应该呆的地方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