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一生中最钦佩你的时候 (4)
(2007-04-15 17:15:31)
下一个
之三、
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本来和勇是中学同学的我,大学就低了一届,研究生又低了两届。等到我再跟着大家的脚步,晃到深圳的时候,那已经是1991年的春天了。这个时候,很多同学朋友,其中也包括勇在内,都已经在深圳安身立命,站稳脚跟了。而此时的深圳,已经是人满为患,全国各地的大学毕业生都潮水般地涌来,冲击着这个当时并不大的城市。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却不得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从头开始。可以说,我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按照我跟勇的交情,刚到深圳,我也不会想到要去找他。当时有我大学同班最铁的哥儿们魏哥照应我,基本上是衣食住行无忧。魏哥当时混得很好,已经是一家颇有名气的房地产公司的部门经理了。他把我安顿在他的一个单身部下的宿舍里,吃喝零用全由他包了。魏哥颇为豪爽地对我说:“你只管在这里呆着,玩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直到你找到工作为止。”但我哪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我的户口档案还在学校里挂着呢。短期内必须落实好接收单位,否则的话,麻烦事就很多。在这种压力下,我只好早出晚归地到外面找工作。可是不巧得很,当时深圳要人的单位确实不多。一晃就过了半个月,看来实在是找不着工作,我准备跟魏哥告别,转往广州之类的其它城市找工作了。
就在这个时候,勇出现了。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却又给你一种顺理成章的亲切感。这次偶遇还只是我们人生系列巧遇之中的头一次,以后还将多次发生类似情况,次数之多,到后来都让我习以为常了:反正我只管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每隔一段时间,勇就会自然而然地来找我的。这次也是这样,勇事先也没有打什么招呼,就随魏哥来到我的住处。见到他,我也挺高兴,大家都是老同学,在陌生的城市重逢总是很开心的。于是,同吃同吃,大家餐馆一同吃。吃饭期间,勇对我说:“你的情况我听老魏说了。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一份工作,工资待遇也不算差,就是不能解决户口档案进深圳的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一听有工作,我就来了精神。在深圳窝了半个月了,还没有挣一分钱呢。现在有人介绍工作,怎不让我喜出望外?原来,勇所在的公司是一个很大的国营物流公司,他们公司和香港一家公司合作,盖了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酒店的名字也异常气派 —— 帝王大酒店。酒店里面是否真的有帝王居住姑且不论,或者作为长远的一种可能性设想也未尝不可。反正酒店里的日常工程维护总是要人来干的,不巧得很,酒店是由港方负责日常管理的,所以,招工聘用事宜均由港方负责,就连发工资,也是发港币而不是人民币。但勇作为中方参与建设管理的代表之一,认识酒店的港方高层管理人员,一名姓杜的副总裁。通过杜副总裁,勇得知酒店的工程部还缺一名值班工程师,月薪1200港币。如果我愿意的话,勇有把握让我获得这份工作。
一个月挣1200港币,现在说起来当然是算不得什么,但当时是1991年,我们在大学里的开销,每个月可是以几十元的标准来计算的,跟这个收入比起来,什么户口档案、什么工作分配、什么接收单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当即下了决心:干!先把钱弄到手再说。攒点钱,至少能为下一站找工作打点儿经济基础。
说干就干,我开始了毕业后第一份跟工程有关系的工作。酒店有多名值班工程师,24小时的三班倒,对整个大酒店的水、暖、电、气运营负全责,下面管辖有水工、木工、空调工、强电电工、弱电电工、锅炉工等多名工人。这份工作的接触面之广、负的责任之大,都大大地超出了我在学校里学的知识范围。人们在住酒店的时候,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其实一家酒店里面,也经常是七下冒烟、八下冒火的,水暖电气出问题的事情每天都层出不穷。而值班工程师就要对这一切不着调的状况负责,总是要在最快的情况下,选择最合适的方案,解决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这份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太辛苦!还不仅仅是说体力上辛苦,脑子里也总是要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冒出什么新的麻烦来!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最要命的是这酒店的上班制度,上个星期的上班时间还是下午4点到晚上12点,没等你适应,这个星期就变成夜里零点干到早上8点,等你刚适应夜班生活,下个星期的上班时间又变成了早上8点至下午4点。就这么轮番地在体力和脑力上折磨你,短短半年时间,我的体重就从120斤掉到了90斤,这倒不失为一个减肥的好办法。酒店的工程部总是长年累月地备有4名值班工程师,其实,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只要有3名值班工程师就足够维持日常事务的运转了。为什么备有第四人呢?主要原因是辞职率太高。有的工程师没干几天就走了,我倒还咬牙坚持了半年,算是干得比较长久的。当然,主要也是看在港币们的份上。
其间,由于工作地点相距不远,也就是楼上楼下吧。勇也经常过来看我,并通过他的影响力让港方的杜副总裁多照应我,给我升过一次工资。我看到勇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私底下认为:他至少是中方的工程部经理之类的职位了吧?后来,跑到他们办公室一看,他依旧什么官职也没有,普通工程师一个。问他原因,勇漫不经心地说:“当官做什么?麻烦!我就是个技术骨干而已。”勇的话可能是真的,他一向是自由自在、不受纪律约束的做派。但他这个技术骨干可能权力也不小,从他自己的顶头上司到合作港方的高层都很尊敬他。估计是相当于空调项目的工程总监之类的角色吧。
半年之后,我在广州找到了接收单位,要换工作了。去跟勇告别,他想了一会儿,说:“你做得对,这个地方的确不是久留之地。过两年,我也准备换换工作。到时候,我来广州看你。”当时我就觉得:勇不过是说一些应景的话而已,他在公司干得那么好,收入也很不错,怎么会随便换呢?难道还有更好的单位不成?我不相信这一点。
不出三年,勇的话就应验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