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储局病急乱投医

方思涌

　　上星期当世界各地股票市场猛烈泻跌时，美国联邦储备局采取断然的措施，把贴现率降低0.5个百分点。这个消息一宣布，欧美市场立即快速回弹，交易人士无不额手称庆，希望这场来势汹汹的风暴就此停息，市场会转危为安，经济的发展也继续稳步推进。

　　如果联储局的行动果真能够如人们所预期的那样，取得良好的效果，那应该说该局是做了一件好事，既自救又救人，让世界各地的经济少了一些磨难。可是，只要进一步探索，却不难发现，联储局的行动是仓促间抛出来，是病急乱投医，治标不治本，有饮鸩止渴的弊病。

　　作为美国的中央银行，联储局通常是在每月的例常会议上决定利率的升降，只有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才会临时调整利率，九一一事件之后的紧急措施就是一例。这次又临时决定减息，看来也是一次紧急行动。该局在上星期五美国市场开市前宣布减息，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昭告世界：联储局决心要阻止股市的暴跌和汇市的猛烈波动。这一招果然奏效，市场应声强力回弹。

　　联储局突然减息，对市场是好消息吗？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不错，利息一减，投资成本跟着降低，有利于投资和投机交易，不过，市场一时的强烈反应，可能是因为交易人士经过咀嚼这种措施后加以肯定的反应，也可能是大家对央行的行动感到意外的结果。情况若属于前者，那自然是喜事，如若属于后者，恐怕后市展望不容乐观。我认为，从几个方面的因素来考虑，市场的反应以后者居多。

美国房贷问题由来已久

　　这次触发金融市场大动荡的主要原因，在于美国房地产的次优贷款市场出了乱子，业者长时乱贷滥贷，当屋价从高峰回跌时，贷款回收困难，借贷公司发生危机，进而牵动市面银根，股市汇市同时告急，终于引发这次的大风大浪。

　　美国房地产问题远非始于今日，早在布什当第一任总统时，人们就已经预测，美国的金融市场如有问题，会先从房地产市场开始。原因是当时房地产市场已经出现畸形的状况，价格升涨得太快，人们纷纷争着购置房产，导致兴工建造的房子大量增加。

　　这种情况也和布什的经济政策有密切关系。自上任以来，布什就执行他的退税政策，使到中产阶级手上握有的更多资金，加剧了房地产的投机活动，今天美国出现的房地产信贷危机是有其根源的。

　　再回头来看看布什总统两届任期的经济表现。这些年来，尽管白宫不断打气，说美国经济不错，实际上，几年来布什的经济政绩也只能得个“平平”的评语，虽然不致于像他老爸那样因为经济上搞砸了而争取连任失败，可是拿来和他的前任克林顿相比就差得太远。回想在上一个世纪的九十年代，美国经济可说是出现空前好景，制造业快速增长，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双双下降，使到美国人享受到战后少有的经济繁荣局面。

　　但是到了布什手中，制造业没有什么表现，人们追逐的是金融资产的膨胀，股价、房价，还有许多商品价格都显著上涨，进而造成通货膨胀。由此可见，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浪，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缺乏坚实的基础，其中蕴含大量的泡沫。单是靠一些企业并购和较好的业绩，道琼斯指数就攀上1万3000多点的空前高峰，其中的问题值得探索。

　　事实上，美国股市，以至全球股市这次同步攀升实在是一次全球化的汇演，说明各国金融市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有着难以撕扯的关系，而美国市场对全球的影响更不在话下。美国市场前一晚的表现如何，固然深深的影响亚洲市场次日的交易，即连当时同步交易的美国指数期货也紧紧的支配着亚洲市场的动向。

　　市场涨得太高了会回落，全球市场和美国市场同步高涨，自然也会一起跌下来，问题是要找哪个课题作借口，美国房地产市场的次优贷款业务出现问题正是一个很好的口实。布什总统自认不懂经济，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他的经济政绩不出色，错不在他不懂得经济，而在于他所委任的经济官员似乎也平庸之极。观诸这次联储局减息之举，就是一次下下之策，显示该局主席伯南克这位初哥缺乏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

　　之所以说这次突然减息是下下之策，首先是因为这样的行动开了粗暴干预市场的先例。股市和汇市都是一向崇尚自由交易，不容随意加以刻意的干预，特别是有关当局更不应该骤然间以霹雳手段使市场转向，达到预想的目标。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使市场出现扭曲的状况，久而久之，主管当局会失去公信力，交易者也不知所从。

动用国家资源不能解决问题

　　其次，房地产的次优贷款问题是由来已久，联储局并非缺乏调节的手段，可是却坐失时机，让问题演变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这次联储局减息，所起的作用是缓和这个问题对其他市场的冲击，并没有发挥药到病除的作用。除了平时的调节和政策措施之外，美国政府和联储局要一步到位就解除次优信贷危机的引爆，似乎也是极其困难的。次优贷款是自由市场运作的一部分，投身这业务的企业是充分认识到这个行业的高风险，现在出了问题，当然是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动用国家资源的可能性并不高。换句话说，这个问题现在还在发酵中，今后对其他金融市场的冲击还势所难免。联储局的强力干预，等于是强扭的瓜不甜，后遗症不少。

　　其三，这次减息之举是同联储局的长期政策背道而驰的。只不过是几天前，该局还一再重申，应付通货膨胀仍是主要任务。想不到言犹在耳，却突然决定减息。从目前各种商品，如石油、土产和制造品价格的走向来看，通货膨胀仍然是威胁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例如，能源价格的升涨，美国人不可能对此毫无感受，现在，联储局突然减息，所释放出来的自然是一个十分混乱的信息。为了阻止市场暴跌，该局采取了一项可能加剧通货膨胀的措施，说它是饮鸩止渴并不为过。

　　这次股市、房市，以至商品市场的狂涨是一场金融资产的膨胀，甚至是一场狂飙的炒风，是因为我认为除了金融市场上出现大量的流动资金之外，它的背后是缺乏坚实的经济基础。不错，在市场一片兴旺之下，经济增长的确不错，只是如果我们检视它的含金量，则不难发现多在资金推动下造成，这种增长有泥沙俱下之嫌，会来去无踪的。

　　如果说自由市场高涨之后必然要找到某一个理由回调下来，那么，对于次优信贷问题的出现，既然无法制止它于前，也就只好任由它爆发出来，反正在成熟市场里，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是深知其中风险的，他们自然也明白盈亏自负的道理，主管当局与其贸然横加干预，采取了不利于经济和自由市场的手段，不如预见于先，平时多加管制和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