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故事

蒙市北岸，河畔不远处一座二层小楼，上为住房下为店。店面不大却像所有的杂货店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沿河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冬季赏冰赏雪，偶尔还有似家乡的树松树挂的奇景。夏季看人们河中戏水，岸边垂钓，自己有时也加入其中成为岸边的钓客。应该说当初买店时，这里的美景也是促使我们下决心的一个因素。
这里的建筑与市区不同，在宽阔空旷的一大片土地上，基本上是各式的二层三层小楼散乱地独立地存在着，每一栋小楼都围在绿树与草坪之中。开花季节，栋栋小楼便都像是一个个昂首挺胸花团锦簇的贵妇人。没有宽大的马路，没有繁华的商业区，不多的几个杂货店散在小区之中，没有剧烈的竞争，但却要忍受一定的孤独。因为在这里除了自家人以外见不到其他中国人，距离采购中国货的唐人街也比较远，跟着小店一起陷于老外的层层包围之中。
这里的居住者基本上是法语大家族的成员，刚好参加过这里政府为新移民办的法语欢迎班，有一点法语基本功，可以应付一下。
这里的人口并不密集，但都是有房有车的有薪一族或有地及有其他的产业的一族，他们的购买力都不错。而这些老兄老姐们的吃喝抽的能量又都是相当的惊人，人人开车来都是大箱小箱的啤酒再加上大包小包的吃喝。夏季的周末天气好时，岸边垂钓者会成群结队的来买零食买鱼食，在不停的忙碌中听他们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他们的钓积。受其感染，我们也常常会跟着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进入了那个想象的钓群之中。
这里居民的性格开朗豪爽，尤其是喜欢聊天，用国内的俗话说便是“侃大山”。尤其是那些老顾客，人还未进到店里，说笑声就已传到了店内。而进店以后，顾客之间，顾客和店主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聊个不停。说者眉开眼笑，听者津津有味。起初是两个人聊的话题，很快便会成为三个四个人在聊，跟着便是全体，那种气氛活脱脱一个老朋友的小型聚会。一个“Bone jour”一个“CAVA，也会重复两三遍，不会冷场不会卡壳。即使是拎着买好的东西走出了店门，也还可以听到远去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或者是哈哈的大笑声。
不论是开店还是生活，这里都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开杂货店有的烦恼这里也差不多都会有一些，而我的最大的烦恼便是那些孩子们。我烦他们在店里吵吵闹闹，我烦他们在店里小偷小摸，我更烦他们一个个只有十五十六岁，硬是天天缠着要买香烟买啤酒[法律规定，未满十八岁是不能卖给他们烟酒的，如果违法，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罚款是很高的]。我的两次与警察一次与法官打交道的经历，也是由于和孩子们之间的冲突引起的。
一个周末的下午，一位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背着个大书包进到店里，他要买一条香烟。我客气地请他出示能证明他已年满十八岁的证件，他说他的证件在家里，但肯定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各执己见，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便发展成了争吵，继而是怒目相向大拍柜台。气愤之下，我想把他推出小店，不曾想小伙子也反映极快，他出拳直捣我的胸口。我也是经过训练的男子汉，在速度上应该是还胜他一筹，我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臂顺势别向了他的背后，抬腿一脚踢向了他的屁股，顺势松开了他的手臂。嗷嗷大叫两声，几个趔趄之后他站在了小店的门外。我高喊了一声“滚”，虽然他听不懂，但却泄了我的心头之愤。
十几分钟之后警车开来了，电话是那个男孩打的。他与两位警察在店的外面嘀咕了一会后，警察便到店里来问我：“你打了那个男孩？”
“是他先打我的，我后踢他的”，我如实地解释道。
“你会收到一张传票，我们要起诉你。”
“可是，是他先打我的呀。”我申辩着，但警察根本不理睬。
起诉就起诉，我就不相信加拿大法官也不讲理，法制社会还能无法无天。
我不怕他们起诉我，我有三个依据。第一我是守法者，事情的起因是由于我在维护法律。第二是小伙子先打我，而我是在自卫。第三是我没有伤到他，我是用脚掌踢在他的屁股上，用力不大，他不会有外伤的痕迹。
开庭那天，我西装领带整整齐齐，自觉很有一幅绅士派头。
法庭在政府大楼里，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法官席在屋子的尽头像是个垒高了的主席台，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感。法官在黑帽黑袍的威严的外壳下露出一张胖乎乎的白哲的慈祥的脸。下面是左右各一个弧形的桌子组成的，是原告被告律师等人的站位和坐位。相隔一米远左右便是几排椅子组成的群众席，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女，可能都是等待审案的原告和被告。
我站在被告席上，按正常程序他们首先核实了我的身份，然后我按要求将手放在圣经上宣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法官问我有没有律师，我回答没有，他让我坐在了我的律师的席位上。我成了自己的辩护律师，我用我的那些简单的法语对话为自己辩护。
首先是警察起诉。接着由那个男孩陈述了事发当天的情况，我听得出来他没有说谎，这样我的心里就更踏实了。轮到我为我自己辩护了，我重点强调我是在执行和维护加拿大法律，我强调我不卖香烟给他是对的，我坚持我没有做错。理直气壮的我真可谓是慷慨陈词，尽管说的可能不够流畅，词汇可能不够丰富，但我自觉气势非凡。
那位和善的法官的最后裁定是：你是一位守法的好公民，你不卖烟给他是对的，但是你踢他一脚是不对的，我裁定罚你一元钱，但这一元钱由我替你付。
我赢了这场官司，这让我激动不已。弥勒佛似的法官赢得了我的赞许，我很高兴他送给我的那顶高帽，我是一位守法的好公民。
第二件事情也是由孩子买香烟引起的。
那也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一对年轻的男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进了小店要买香烟。因他们没有能够证明他们年满十八岁的证件，我不卖给他们香烟，而他们一定要买，你来我往地又争吵了起来。气急之下，我冲出了柜台，拎起小伙子的衣领硬是把他拽了出去。我是位守法的公民，我坚持不卖给小孩子烟，我也不会再踢人了。
小伙子的女朋友用手机给警察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还是那两个警察赶来了。这次他们先听了那两个孩子的诉说，又向我得到了证实。这次警察不起诉我了，但他们也学会了各打五十大板，他让孩子们不要来买烟，他也让我不要碰到孩子们，因为那也是违法的。
此后我还真的渐渐地磨练出了极好的耐性，自认为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守法公民了。
享受着这里的优美环境，融入在这些和善的人群中，经受着一些烦恼和不快的摩擦，我们继续着小杂货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