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篇 一

不肯脱俗，我也要借用一句名人之语。卢梭：“我的出生使母亲付出了生命，我的出生也是我无数不幸中的第一个不幸。”


迷迷糊糊的小雪好像觉得有东西在她胸前滑动，又有东西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还带着一团热气。渐渐地，她的感觉同她的意识一起明朗了起来，分明是有两只大手将她那沉重的脑袋轻轻地托了起来，还有一个厚实的胸脯在她的胸前急促地起伏着。是小强。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那一天，小强就是这样将他宽厚的胸脯贴在了她的胸前，双手搂住了她的颈子。 那是职高毕业典礼的当天下午，两个人就像是两只鸽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要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的自由。这是储蓄已久的愿望，这个行程早在考试前就约定下来了。他们俩要一起骑车到郊区的一条小河钓鱼去，小强还悄悄地透露，他已经偷偷地将两副钓竿做好了。盛夏的北京燥热无风，远离了城市的郊区小河边却有丝丝微凉的小风时时吹过。河水清澈，柳丝低垂，只见有小鱼在游动却不见有小鱼上钩。两人的间距越缩越小，渐渐地由说说笑笑变成了打打闹闹，再突然一个就势，小强便将他那结实的胸脯贴在了她的胸前，也是这样急促地呼吸着。一惊之下，她竟然在大热天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她连推带踢一阵拼搏之后，胖嘟嘟的小强竟像个皮球似地滚到了河里。浸泡在清凉的河水里，小强好好地降了欲火。当然，两个朋友都笑到了肚子痛还不罢休。整整十年了，这一直是他俩之间的秘密也一直是他俩之间的笑料，所以清晰的就像是在闭着眼睛看电影一样。但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爬在自己身上的又好像不是小强，虽然也是胖乎乎的。小强不会有这样的斯斯文文，这样轻柔地爱怜地抚摸，而且还带有一股厨房里炒菜的油烟味。是阿华，是那个万家乐自助餐饭馆的老板的弟弟，自己的好朋友阿华。她在他们的餐馆打工时，阿华就会时不时地在她的耳边像现在这样用不纯正的国语悄悄地说上一句“我爱你”，那时她只是当成一句玩笑话,她真想也像踢小强一样将阿华踢走。但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位高位截瘫的病人一样瘫在床上，脑袋虽然渐渐地清醒了，四肢还不肯听从指挥，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连眼皮也沉重的张不开。好在阿华只是相拥了一小会便离开了。然后是一股热气又哈向了她的脸颊，他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喃喃地说道：“好好睡觉吧，明天我再来看你。小安子在我家，你就放心吧。” 想到儿子小安子，她的眼眶湿润了。苦命的儿子，才五岁就要失去父亲了。明明是有父亲的呀，可这个父亲马上要去给别人做父亲了，儿子何罪之有。自己命苦，那是苍天不公，让自己出生了，却让自己的亲娘归了天。儿子命苦，却是自己的无能，是自己未能将他的父亲给他留下来。眼泪终于流出了她的眼眶，接着就像是决了堤的小河。哭着哭着，她的双眼睁了开来。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街上的路灯映出了柔和的黄晕，对面楼房的窗户也因灯光的照射将窗帘的色彩一一展示得更加鲜亮，唯独自己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一个漫长的黑夜。尽管是盛夏，她的内心里还是充斥着一种烦躁的寒意。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准确地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的。 昨天的事情也在她的头脑里清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