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她的烟只抽到一半，Sean就走出来，站到她的身后，把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身上。然后，站到她的身边，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着黑漆漆的大海。远处，长滩码头外面的海面上，有停泊的万吨巨轮，它们的灯光模模糊糊地剪出了自身的轮廓，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和天空的星星浑然一体。 

他想感谢Lisa，今天关键的投票，站在他的一边。但是，却想不到应该如何说。因为一直以来，他得过她太多的帮助，却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感谢的话。最终，他总算用她的父亲开了头： 

“你父亲不满意我的工作。”他尽量避免过多的批评，虽然在这次事件上，他对于John有太多的不满。他可以理解John的立场。董事会解散以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如果自己处于John的位置，难道不想换一个CEO取代他吗？当然！而且越快越好！这与他妈的工会根本没有关系，而是Petrotek现在简直像是一个聚宝盆，利润大幅度上升。员工的开销，即使有工会参与，也是有限的，而利润却是无限。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是换一个没有股权的CEO更有利。 

所以，他就更感激Lisa投他一票，他也就不能在她这里过分地批评John。她们毕竟是父女的关系。 

“哪里，他不是把我也一起批评了。”Lisa吐了一口烟圈，淡淡地说，不过，她自己都觉得这说服不了Sean，他是那么聪明的男人。 

“如果我听之任之，公司一旦组织起工会，利润就会大大下降。你爸爸不愁，我愁啊。” 

“是呀，你想摆脱了我们单干呢。”Lisa这样说着，就抿嘴笑起来。这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Sean却听得心都跳起来：“你父亲这么说的？” 

“没有。我父亲只是担心哟，这个官司工会介入的话，会没完没了。” 

其实，Sean也担心这个方面。和John以及Susan之间，是股权的问题。和工会是利益以及管理的问题，都够他头痛：“现在只是那几个组织工会的被解雇员工在告我们。而且，我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 

“Mike帮忙的吧？小心他帮倒忙。”Lisa把烟蒂按灭在阳台上的一个花盆里，“我都不敢跟Daddy说呢。不过，我相信他是知道的。即使猜，他也猜得出来。” 

“我也奇怪，你父亲在董事会上，竟然没有问具体的细节。连提都不让提。” 

Lisa看着Sean一连迷茫的样子，她好想告诉他，这是John一贯的作风。他会压迫他的员工做事，却不希望知道细节。特别是这样的案例。在太平洋银行工作中，她就问过董事长，为什么不了解细节。当时，John看着她，反问：“有什么好处呢？” 

“可以帮助员工分析他们的方法是不是正确呀。” 

“哼，”John就冷笑：“无论用了什么方法，事情总会解决的。但是如果作为董事长知道了太多的细节，也许哪一天就会出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比如呢？” 

但是，John没有再说。 

现在，Lisa其实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从John的立场，是对的。他没有必要知道Sean安排Mike干的那些事情，甚至，他都不需要知道是谁帮助Sean干事的。从公司整个的运作上面来说，John也是对的，没有必要牵扯进太多的人知道。不过，她看着Sean，真是恨不得提醒他一下，不要在法律的外面走的太远。 

“你还是换个律师吧。” 

最后，Lisa只是这样提醒了一下Sean。 

Sean看着黑黢黢的大海，听着大海得咆哮，心里反复地掂量着Lisa的话。他知道她讲得都有道理。按照Mike的意思，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目前的官司走完再说。但是，为什么不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呢？如果董事长曾经通过参加工会的方法，获得了工会控制的生意订单的话，他为什么就一定要等着呢？他也可以主动出击。 

“也许，我可以直接找工会的人谈谈。” 

Lisa并不奇怪Sean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才是他的性格。但是，她很担心，Sean的语言、以及对于美国文化的了解，如果直接找工会的负责人谈判，也许反而落下了把柄。她决定自己出面，也许更好一些。直接找谁呢？就这样闪电之间，她就想到了一个人。 

“还是我去找人吧。我的英文比你好，又是女孩子，别人不会防备。” 

Sean听Lisa这样说着，就把她搂进了怀里。这一刻，他突然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Lisa几乎就是同一条船上、唯一的两个水手。无论他是否爱她，他都离不开她。即使是在这个深夜的海里，即使是阳台上的灯光还亮着。 

他就吻Lisa，几乎就这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极其强烈的反应。Lisa也极其剧烈地配合着他的身体，用两只手缠绕着他的脖子。他们热烈地接吻，他们关灭了阳台上的灯。 

第二天早上醒来，Lisa已经不在。床头留着Lisa的纸条：Darling, 我今天跟朋友约会爬山，沙发上放着衣服，换下的衣服放在洗衣篓。早餐在桌上。 

Sean看着这个纸条，微微一笑。Lisa的公寓提供专人上门收衣服清洗的服务。以前，Lisa从来没有让Sean把脏衣服留下来过。他走过去，看见沙发上放着崭新的衬衣和西裤。他心里有着非常温暖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也许他应该娶Lisa。为什么不呢？ 

这么多年来，Lisa从来没有提出过结婚的问题，Sean也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一旦想起来，他都有点儿糊涂，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要回答这个问题，他就必须问自己：他爱Lisa吗？这显然是让他非常头痛的问题。到他这个年纪，再思考爱情，哼，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不过，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立刻冒出来她，那个清秀的画家。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