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爷的故事之七——G20
一剑飘尘
“哎呀,这烟火,真是的,这烟火实在是太漂亮了啊,太漂亮了啊。”
我正在厨房准备饭菜,客厅里突然传出海大爷的一声嚎叫,震得我手都哆嗦了一下。我女朋友 Helen也是吓得不轻,她听不懂中文,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跑去客厅。
“are you ok?”
Helen是澳大利亚来美国的留学生,口音里还带着一股子澳大利亚墨尔本的乡土味儿。
“me, ok, ok, me”海大爷忙不迭地连比划带吐着口水,”this 杭州 G20的烟火,大大的好,烟火“。
靠,他连日语都用上了。
看着Helen一头雾水,我就过来跟她解释说,海大爷在看中国正在召开的 G20。为了取悦各国贵宾,特意啊,中国最有名的导演张艺谋筹划了一场以整个杭州为背景的晚会。
我那澳大利亚女朋友听了,也是连声赞叹:啊,太美了,太美了,比俺悉尼大剧院的烟火漂亮嗨了去呐。
别说,那一刻,我还真有点儿小得意:这也算给咱中国人挣了面子了,不是?
这样想着,我就更不后悔请海大爷到家里吃饭了。本来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因为他到处跟我们以前同事啊诉苦:安子忘恩负义啊,在美国连一顿饭都不请我吃。
坦白说,我还真想不起来,我怎么就欠他一顿饭了。为了堵住他的嘴,我这才决定请他到家里吃顿饭。现在看来,能够让我的澳大利亚女朋友对中国人刮目相看,也没有冤枉这顿饭钱。
突然,我女朋友叫了起来:他们在干什么?
我一看电视画面,原来是 G20的国宴。电视画面上那是山珍海味啊,连那些器具都是别有洞天地讲究。
海大爷就得意了:”小安子啊,快,告诉你女朋友,啊,那请柬都是印在丝绸上的呢。知道丝绸吗?就是我们老祖宗的丝绸之路,才让他们鬼子穿得起衣服呢。不然啊,现在他们还光屁股呢。“
海大爷一直喜欢用”鬼子“称呼所有的白人,我提醒过多少次了,也改不掉。现在,当着 Helen的面称呼她鬼子,也让他特别开心地大笑起来。
还没有等我把海大爷的话翻译给Helen听 ,她已经又惊叫起来。原来,她看到他们国家的总理 Turnbull 正端起酒杯和习大大碰杯呢。她立刻就不高兴了,开始嘟囔。海大爷看得是一头雾水,好奇她怎么就突然变了脸。
坦白说,我是不想打击海大爷的积极性的。但是,又不忍他那么大年纪了,还遭受好奇心的折磨。就简单跟他说,我女朋友是看到她们国家的总理出席了那么奢华的场面,不高兴。
“咋,她还不高兴呢?她凭什么不高兴?我们国家招待她们国家,她还不高兴?”
果然,海大爷一听,就不乐意了。也幸亏我女朋友是个鬼子,海大爷还知道以夷制夷,不能用中国人的那种大吵大嚷解决问题。他用一只手,压在自己的嘴上低声对我说:“我们中国出钱、出力,用这么好的东西招待她们总理,还出力不讨好了呐。”
“唉,海大爷,不是这么回事。你招待的是她们国家的总理,又不是她们国民。”
“啥不是这么回事啊。她们总理不就是代表她们啊?”
“代表是代表,但是山珍海味只吃到代表的肚子里,吃不到她的肚子里啊。Helen抱怨她们总理啊,竟然参加这样铺张浪费的宴会,也不知道节俭。”
“这怎么叫铺张浪费了呢?这是彰显我们国家的国力。”
”海大爷,文化不一样。”
“再不一样,来客人,还不招待了?还不应该把好吃的、好喝的全拿出来招待客人?”
“哎呀,招待也有不同的方式。”
“什么方式?”海大爷真是越来越生气了,“你问问她,要是我们国家领导人去她们国家访问,难道她们就不招待了?”
“招待。”
“那不结了。你问问她,看她们国家怎么招待客人的。”
虽然在美国这么多年,我大概知道美国国宴的规模,但是为了尊重海大爷的感受,我还是决定问一下Helen,澳大利亚国宴的话,会如何招待客人呢。
“Actually we held G20 summit two years ago in Brisbane. At that time ,our prime minister was Tony Abbott. He hosted a barbecue party for all G20 leaders. As you can see, I can’t understand how dare Turnbull take part in such a……”
为了照顾中澳两国人民的友谊,我就不把她后面的话全盘照搬了。
我也简单给海大爷解释了一下:澳大利亚2014年也举行过 G20,他们国家是让这些领袖啊,吃了次BBQ。
“啊?”海大爷立刻就跳起来了,“烧烤,你是说烧烤?”
”嗯。“
“那怎么行呢?让我们刁大大吃烧烤?”
“大爷,那怎么不行了呢?”
“那,那是人吃得嘛?”
“嗯嗯,这个,这个,大爷,我那天电话里请你来家里吃饭,就是说好了的要吃BBQ 的呀,我们在厨房准备的也是......”
显然,海大爷也觉得说漏了嘴,他又坐了下来。我看看,原来Helen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否则,估计海大爷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礼貌。
“那不一样,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啊。你说刁大大他们,那是国家领导人。那是,那是,那是......”
“真命天子?”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国家领导人嘛,那是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脸面。何况又是国宴。国宴,你知道吗?那可是让世界上所有其他国家的人看的啊。”
“嗨,海大爷,”我实在是有点儿不知道如何说了,因为我也不想跟您辩论这个问题啊,“海大爷,这不是我的问题啊,是她们澳大利亚人自己看不下去啊。”
想不到我这样一说,更激怒了海大爷。
“你不要做汉奸!你小子不得了了,啊,有点儿钱,泡妞都泡起鬼妞了。”
“海大爷,这,这,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鬼子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你不会忘记了吧?”
“海大爷,八国联军里没有澳大利亚。”
“那他们为什么那么小气,用烧烤招待国家领导人?嗯?你还替他们辩护。这是瞧不起人,知道吗?就和你们城市人瞧不起我们农村人一样。”
“海大爷,您什么时候是农村人了?”记得我在研究院工作那么多年,海大爷最忌讳的就是人家说他是农村人。每次,他都要纠正说:我是城市户口!我是城市户口。他现在突然自称农村人,倒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当然不是农村人。但是,我是农村长大的。你还记得有一年我侄子结婚,我请你去吃喜宴?”
记得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农村的喜宴呢。我永远忘不了海大爷家祖屋的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摆满了酒席,上面全是大盆大盆的鸡鸭鱼肉。而在直对院子的堂屋里,更是堆满了新娘的嫁妆。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床床大红大紫的印花丝绸棉被。那个时候,我还是处男之身。所以,看到新娘的所有棉被都被摆放在当堂,就不由得想入非非,思想里立刻就新娘子宽衣解带,白花花的身子骨,在那些大红缎面上翻滚的场景。(抄袭太多,广告一下:作者一剑飘尘,文责自负)
“你知道,为什么请你去喜宴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想清楚了。”但是,我对于这个想清楚,又有点儿怀疑起来:海大爷有那么好?就为了扩宽我这个处男的想象力?
“想清楚啥子?”
“我想,海大爷是希望我能够学习一下,以后知道如何操办自己的婚事。”
“去!那天我是请的张科长。张科长,还答应了派一辆车过去的,做迎娶新娘子的新车的。谁知道,最后是派你过去了。”
历史之谜现在才解释清楚。我当时还奇怪,那个周末,张科长为什么突然到我们单身宿舍,随便抓差呢。后来,我吃完喜宴回去,都成了单身宿舍里的光棍们的笑话了:看到新娘子宽衣解带了吗?他们一直问。
“张科长当时对我说啊,要我代表组织出席宴席呢。”
“是呀,要不你以为我会对你那么热情啊?你是代表了组织呢。虽然说本来应该张科长来的。那场宴席,我可是把家里养的打算过年吃的猪,都杀了。还借钱,买了茅台酒。”
海大爷,你早说啊。你那样热情我实在还吃不消呢。
“海大爷啊,真谢谢你那样热情呢。我也感受到了。不过啊,这么多年了,我也说实话啊。那天为什么酒席上总是有一股子味道呢。”
“什么味?”
“坦白说吧,就是一股子尿味儿。”
“嗨,你不知道吧。因为张科长答应要来的,那是我们村接待过的最大的官了。所以啊,我们村长、书记都要参加宴席。地方不够啊,我就把我家猪圈给拆了。反正,猪也杀了。你们吃酒的酒席的地儿啊,就是原来的猪圈的地。”
“啊?”
我张目结舌。
“啊啥啊。你没有看到你们那一桌,都是外面来贺喜的吗?都不知道情况啊。再说了,为了你们来,弄得干净点儿,我把家里的鸡呀。狗呀都赶后山去了。你说,对你们够隆重吧?”
“嘿嘿,海大爷,我只是沾光,沾光,沾张科长的光。”
“安子,你知道就好。告诉你这媳妇儿,”海大爷说得高兴,鞋都脱了,盘腿坐到了我的沙发上。我看着吧,就是纳闷:按道理说,我在美国也混的人五人六的啦,手下员工可比当初张科长多多了,而且尽是海大爷害怕的鬼子。但是,他咋面对我的时候,就是没有面对张科长那样的尊敬呢
“海大爷,她还不是我媳妇呢。我们只是 GF和 BF的关系。”
“安子啊,”海大爷大手一挥,突然间就让我想到了当初张科长的神态,“不管你们怎么是 GF 了,还是 BF 了,告诉你那个 F,只有祖国强大了,我们海外华侨才腰杆子硬啊。”
“海大爷,人家不是华侨。”
“那,要她加入咱中国华侨的行列。看看我们这 G20的规模,他们那个烧烤,怎么比。”
我这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再说下去了。好在 Helen 在院子里喊我,说 BBQ准备好了。我就起身请海大爷出去吃饭。这时候,我看到桌上有一本2020年出版的书:无限主义。我也不知道这Double 20怎么也赶来凑热闹。我就随手打开,看到上面说:
人生活的环境有物质的还有心理的。物质环境,大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心理环境。心理环境的基础就是各种观念,人就生活在这些观念之中。各种的观念在人的大脑里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世界。有的人的世界更深邃一些,那是因为他们的观念都是经过理性思考,由他们的阅历和知识认证的。这些人的世界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生活在独立王国中的人,是孤独的,也是个人主义的拥护者。而绝大多数人的世界是浅薄的,相对于思维,他们更容易接受视觉听觉传递的及时信息。在这些信息之下,他们红容易丧失了思辨能力。他们非常轻易地接受物质环境的影响。组成他们内心世界的各种观念,看起来都非常的强壮,都是各种各样权威灌输给他们的,或者是在现实世界中获得了多数人的认同的。但是,因为没有经过自己理性思考,所以,这些貌似强悍的观念所组成的内心世界却非常脆弱,这些人在现实世界中必须找到可以归属的集体,才会有安全感。(作者:一剑飘尘,文责自负)
20160905
生活其中的人,很多也不是傻子,夜深人静,他们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归属的集体会咋样,更加恐惧!还是哥们儿几个喝两个来得容易!
没办法,没有自由的社会保障制度和人才劳工自由流动制度哪怕思想解放了,每个人都是也只能是螺丝钉!
这个问题觉得美国也短时间内解决不了,除非更大的科技革命和近乎无限的能源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