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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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归记事(9)

(2007-04-09 08:49:10) 下一个

当初我之所以回国,有几个考量。我在美国呆了30几年,慢慢的考虑到以后退休的问题。早年我就一直有落叶归根的想法。所以从80年代末期开始,我就一直在注意大陆医药界的发展。我相信我在美国制药的经验,对国内往美国开发市场绝对用的上。而且这是一条必须走的路子。所以当我拿到公司给我的工作合约,我实在是兴奋。公司的财力雄厚,如果真正要把我们的中国的药业发展起来,虽然不易,可是绝对是个机会。而且我很高兴,我们的几位领导都是从美国回来的。至少我们可以摒弃一些国内的陋习。很有系统的把国外学的一些管理技巧,制度等等斟酌的在自己的公司推行。我们一步一脚印的开始。 我所期望的是一方面我们齐心合力的完成公司预定的工作(不是太难)。同时,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开始进行一些我们的计划。只要我们有计划的把一个商业(拓展美国的医药市场)的模型做好,再推广到国内其它药厂就不难了。可惜,在我上班不到几个月,我就知道行不通了。

 

我们的领导也是美国回来的。可是经常评论着我们这些海龟分子“有办法的谁会回来”。这些人都是由她招聘来的。自己心里就鄙视我们这些回来的人。我初听这句话很不是味道的。因为我们先进公司的几位,都是放弃在美国的工作而回来的。我们有两位同事(也是她在美国的好友)很不幸的在美国被遣散了,也实在是找不到工作。她的一片好心解决了他们长期失业的问题。好人就做到底,实在不该再用那些话来刺激我们这些海归了。慢慢的我发现,这也是国内一般对海归分子的普通看法。有了这种心态,我们海归分子要如何帮助国内开发药业。所以要回国的朋友们,心里必须要有个准备,那就是一旦回去了,你就得死心塌地的作一个土鳖。把你在国外所经历的,一股脑全留在国外。因为,一般在国内的人都认为只有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才会回国的。他们不会理解,有的海归是思乡情切,想为国家贡献己学。我所接触在国内的人,大部分还是想往国外跑。要不就是等待小孩长大后就往外送。在他们心理,在国外的环境是绝对比国内好。除了在国外自己混不下去了,干吗要海归呀。我们公司的小朋友,就经常问我,好好地在国外呆着,干吗要回来?

 

再看看我们公司内这些海归分子的谈吐行为。我们本地的员工们称我们这些海归为“二鬼子“。这批海龟自认为是“人上人”。在员工面前时常用满口不太流顺的英语表现自己。说实在话,他们的专业水平也是有很大落差的。在美国也都呆了许多年, 然而连美国最基本的礼数好像都没有学到。开起会来, 东一句西一句的。有拍胸赌咒发誓的, 有的自愿作孙子的, 大吼大叫比赛嗓门的。似乎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要不就是名目张胆的打瞌睡。来个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的态度。就拿我们的领导来说,自己在美国公司的实验室混了三年就开始在大家面前无时无刻的吹捧自己,多有本事。似乎,只有如此吹捧自己,才能建立自己在大家面前做老板的威望。时时不忘强调自己在美国的成就。经常提醒大家,她在美国就申报了五个新药(内行人都知道,她这个牛吹的有点过火了)。同时经常的到美国爱富抵饿(FDA)开会。那一年我们到FDA开会,FDA在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不多久就漏了底,终于承认自己是第一次到FDA。 还当众感谢我,不是我, 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来到FDA 开会的。最了不起的,就是老板的那个高频率尖叫,拍桌子。那个扭曲(大概因长期拍板造成)的小肥手,拍起板来啪啦啪啦的响彻云霄,全场会立刻哑雀无声。很多决定,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完成的。我也深深体会到我们时常看到报上写着某件事是由某人拍板决定。就可以想象这“拍板“的真实意义了。我真是由衷的希望,我们这些海归分子回国工作的,总应该把在国外学到的优点用到自己的岗位上,而不是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小王国,借着自己的位置,恣意的蹂躏自己同胞员工。有本事的就回到美国来,去管管老外,也替我们炎黄子孙争一口气。对不?

 

这么多年在美国的药公司,我一直是负责化学部门的工作。在申报公司第一个案子时,我和老板的看法就南辕北砗。在我回来前,她在美国就雇了一位老白顾问。经过一两次沟通后,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跟这个顾问联络了。我的结论是这个顾问,经历不错,但是对我的帮助不大。在表面上我尽量避免与老板冲突。但我还是十分坚持地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拧定计划执行。到后来申报资料完成时,请她过目。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并没有收到她的异议或任何意见。我相信她大概每天忙着应酬,根本没时间去看那些洋洋大观的申报文件(是需要有些许的耐心)。到了期限我们就发出了。后来,到了FDA会前我们开始准备摸凝会议时,开始显现她在专业上的无知了。她不止一次的当众批评我幼稚, 无知。批评我试图把公司搞垮。然而在座的一群却以一种奇异及怀疑的眼光听着我的辩解。这些人如果在美国药界有一点常识的话, 就应该知道老板是一个半吊子了。在那个场合,那才算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后来当我们收到FDA 对我负责的化学部分毫无异议时, 他们才了解我当时一人奋战的窘境。我的同事们也纷纷向我表示歉意。大家终于也都了解到老板以及他们自己对美国医药申报的无知。我的胜利,并没有给我来任何的欢欣。因为我知道,我的如其完成任务也注定了我日后难过的日子将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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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yijibang 回复 悄悄话 回复迪克袋鼠的评论:

您跑的倒挺快的。佩服。说实在话,国内的原料药做得不错。国内的原药料产量占全世界第二,仅次与美国。但是我们的钱都给欧洲及印度赚跑了。他们以低价收入,回去加工(纯化)再输出到美国。差价在十到百倍。他们所做的就是向美国药监局申报。就是英文比我们国内强。国内的原药料厂都在苟延残喘。如果美国市场打不开,不多久,一一都会关门大吉。我回去,就曾经建议公司走这条开发美国市场的路子,提升国内药业。可是那一票人,忙的是窝里斗,从公司搞私利。没办法啦。不过,我知道国内还是有些私人企业搞得不错,只是缺乏往美国开发市场的魄力与眼光。谢谢您的浏览于评论。后会有期。
迪克袋鼠 回复 悄悄话 我国我一直和老板是一个战壕里的,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大公司一年扔4、50亿美元搞研发,混呗。中国的新药研发都是扯蛋,占领市场是真的。
迪克袋鼠 回复 悄悄话 国内制药界的浑水你也赶去趟?佩服。
我趟了6年浑水,终于跑出来了。那帮SFDA的哥们不少都进去了。像当年还一起卡拉OK呢。
TomAmy2007 回复 悄悄话 I support you, although I don't read all your articles.
croupier 回复 悄悄话 那个主任不是坐牢了么?不过你的说的倒是确实很黑暗。美国太荒凉了,不行我还是回欧洲吧。我是蛮想回上海工作段时间的,我母亲很想回去。
yijibang 回复 悄悄话 回复croupier的评论:

说实在话,上班后的第三个月,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工作并不是我当初回国所想象的。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我要做的就是把我的工作做完。平心而论,这个工作对我来说是相当轻松的。我的很多时间花在结交国内药界的朋友。我觉得两年在国内最大的成就倒不是在公司的工作。而是对国内药界的了解。这点也算是我回国的原因之一。我们的药监局长郑先生的所作所为,我们在上海早就听说了。国外的药商要见郑先生一面,要价是30万人民币。我们国内的领导胃口之大,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这都是改革开放开花的结果。以后我慢慢的会在文中提道。其实我走路的主要原因,是我一直不肯降伏于她的威权之下。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有一点我还满自信的就是只要您有真才实学,美国这个国家还是需要您的。这就是这个国家最可爱的地方。十分谢谢的浏览及评论。
yijibang 回复 悄悄话 回复慧慧的评论:

您说得不错。可是在我心底我仍旧是一个很到地的中国人。两年在上海我结交了不少国内药界的朋友。我时常说我自己是一个比美国人还要美国化,比中国人还要中国化的人。完全看我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我最反对的就是一股脑的从中或从西。我们总要因地制宜,看环境行事。但是每个人的基本价值观绝不能丢掉。我们所有回去的领导,在美国也都呆了10年以上。但是他们在技术上没学到东西,在公司的管理上就更不用说了。难道我们这些海归分子真的就像国内一般人所认知的----在国外毫无退路才回国。我们表现出来的结果是比国内的人还要坏。好像在国外所受的气,一股脑全都要出在国内同胞的身上了。尤其是对我们的国内的小朋友们的剥削,爱理不理的态度,令我十分的愤怒。我会慢慢在文里逐一介绍的。谢谢您的浏览及评论。
croupier 回复 悄悄话 写得很好,很现实,对所有想回去工作的人都有帮助。
所以一旦回去,没等人开口,就要先说“我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呵呵。
申报一个新药IND只有一次,说实话在整个药品研究发展价值链上不是非常critical的一环,而且你的背景是化学,如果公司没有高产的drug discovery,你很难继续体现你的价值,但是如果你的技能能延伸到regulatory affair,那就不一样了,你就必须跟着product life cycle一直工作下去。加上你这么贵,所以最后撵你走是必然的。
慧慧 回复 悄悄话 你去上海时虽然你能讲国语,并且你认为自己也是中国人,
但其实你不是。
你在美国有30多年了,你的价值观,做事和思考方式已经美国化了。
你看不惯你的领导及中国同事,
是因为你和他们有着根本上的文化差异造成的。
冲突是必然的。
songwaimai 回复 悄悄话 她不是一般的变态和弱智!
慧慧 回复 悄悄话 你文中的领导,和我曾经的女领导惊人的相似。
我个人很不喜欢这种女领导,这类中国女人擅长演戏和吹牛皮,
牛皮吹得大才能赢得老板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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