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80)
2021 (49)
2022 (69)
E书时代忆读书
去年出差时订旅馆,看见某网站促销,在指定旅店订房超过三天,可得kindle电子阅读器一部。正好该旅店在出差地点附近,质量也不错。于是就定了这家旅店。两个星期之后,一部Kindle 就寄到家中 。我惊诧它的薄。我以前也在计算机上或者手机上看过电子书。有了Kindle就更便利了。
从亚马逊下载了一些免费的世界名著电子书。看着熟悉的名字,我想起了读书的经历。
我父母都喜欢看书,家里藏书很多。满墙书架上多是外文科技书,我们小孩看不懂。但家里还有十几个木箱,跟着我们家从大连,西安一直到重庆。箱里的藏书多是科学和文艺方面的书籍杂志。从一上小学,我就喜欢翻看科普杂志,如《科学画报》、苏联的《知识就是力量》等等。家里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科学家谈21世纪》,我也很喜欢看,因此我一度很喜欢科学幻想作品。有一段时间,晚上临睡前,我和我哥哥自己创作我们自己的森林里的,海底的、地下的科学冒险故事。我还尝试过按照科普杂志介绍的方法做科学实验,造酒精,造火药,人工填鸭的饲料等等。还有一段时间,喜欢上植物学,看本草,看大百科全书植物分册。把新华字典上所有的植物名字找出来,漫山遍野地按图索骥。想不到这点植物功底,多年以后还让我另有斩获。结婚蜜月旅行时,正是江南四月,千里莺啼绿映红时节之际。沿途许多北方没有的奇花异草,我半靠记忆,半靠胡诌,都能说出名字,让太太大为敬佩。
还早的启蒙读物是《小布头历险记》、《宝葫芦的秘密》、《小林和大林》、安徒生童话和普希金的童话诗。小学二年级时,每天一放学,就先到院里的阅览室,翻看《民间故事》杂志。三年级时开始看《西游记》、《水浒》等古典四大名著。读完《红楼梦》时,为宝黛悲剧深受感动,悲戚的气氛回绕脑海,挥之难去。多日后才恢复。以后被同样的感动的作品还有《牛虻》,《瀛台泣血记》。
三年级时,文革开始了。砸烂封资修,破四旧的声浪铺天盖地。家里上交了一部分藏书,自己也烧掉了一部分书。我记得其中有一本书是《彼得大帝传》。我一页页撕下来,扔进柴灶,看着红色的火苗把黑色的铅字变成白色,最后化为灰烬。劫后余生,家里仍存有五六木箱书。大人怕惹祸,禁止我们看,木箱都钉死了。我们就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把沉重的木箱抬下来,撬开钉子。箱里有文革前的《收获》、《人民文学》等杂志。不仅自己偷着看,也借给邻家的孩子,最终失散颇多。家里还被红卫兵抄过一次,搬走了不少书籍。这样到69年搬离重庆之际,家里的存书几乎扫荡一空。
有一次我们发现学院图书馆门上的气窗没有锁,就从狭小的窗口翻了进去。当时图书馆已经被查封,里面一片狼藉,书籍四散在地上,有的地方还有人拉了屎。屋里充溢着旧书和粪便的混合味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像老鼠遇见大米一样,欣喜若狂,在书堆里翻找起自己喜爱的书籍。当时对外国文学名著知之不多,就挑有作者头像的名著丛书。从此认识了狄更斯,马克吐温,司格特、托尔斯泰、海明威等的名著。印象比较深刻的有《红海军和小黑熊》、《亚瑟王和圆桌骑士》、《永别了,武器》、《白奴》、《月亮宝石》等等。看马克吐温的两个历险记时,我笑声不断,被马克吐温的幽默倾倒。我还喜欢狄更斯的《双城记》,雨果的《九三年》,从中领悟到人性的光辉。
家搬到北京后,由于当时北京还没有高中,在家里休学了半年。我利用这段时间重读了中国古典四大名著,还有文革前的一些文艺杂志。家里有一本文革前出版的英汉成语词典,其中引了很多外国文学名著的例句。我通读了整个字典。从中了解了很多英文名著,也提高了英文和中文水平。
文革后期,内部出版了一批国外的文艺书籍,即白、灰、黄等“皮”书。这些书都是通过家里及同学借阅的。这些作品给当时只有样板戏和《金光大道》看的中国青年,送来一股清新的空气。我看了《希思首相》,尼克松自传《六次危机》,田中角荣自传《我的履历书》,朱可夫的《回忆与思考》,《第三帝国的兴亡》,费正清的《美国与中国》,《法国大革命史》,《多雪的冬天》,《你到底要什么》,《落角》,《人世间》,《州委书记》,《沙器》和《望乡》等。读《你到底要什么》时,正是插队上调之时。因为分配工作不理想,我面临走与不走的抉择。长到二十岁,人生观一直模模糊糊。从来没有认真问过自己你到底要什么。书中人物伊娅的生活态度,对我有很大触动。它让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人生哲学的最基本命题:你到底要什么?从书中悟到人如果过度追求物质,就会为物质生活所累,成为物资的奴隶。人只应该拥有必需的物质生活,而把主要精力放在追求精神丰富和高尚上。
朋友同学之间的书籍借阅可以说是当时最活跃的人际交换网络。排队看书,为了看一本书轮流睡觉都是当时屡见不鲜的现象。
另一类书源是手抄本。比如《第二次握手》和《基督山恩仇记》。《基督山恩仇记》只有第一册,看完邓蒂斯从地牢里逃出后,就断了。这悬念一悬就是三年。文革后《基督山恩仇记》重新出版,我立刻买下了全套四册书,一口气读完。悬念解了,但却没有了读手抄本感受到的激动和兴奋。如金圣叹说的“雪夜闭门读禁书,不亦快哉。”
我们这一代,一目十行时遭遇手抄本,十目一行时遭遇电子书;在求知欲最旺盛的年华,没有书读;现在面对无穷的书海,饥饿感却已经变得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