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最后的一搏, 04/11/2000
眼睛睁开,六点还不到。今天要回Lukla。最主要的是到了Lukla后,尽早确认一张明天回Kathmandu的机票。否则,就等在Lukla看飞机起飞降落。据说Lukla下雪的时候,最糟糕的一次,Kathmandu的飞机八,九天没有飞。所有的游客都堵在了Lukla,回不了家。这两年,私营的航班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大大改观。但只要一天天气不好,游客就听天由命了。又听说,在旅游旺季的十月,十一月,为了上飞机吵架,甚至打架的事也没少见。
要赶在明天上飞机的话,下午四,五点以前非到不可。否则办公室就关门了。想到这,叠了被子,就下了楼。Pamba还没有起床,只有一个穿着西藏的服饰帮工的老太太。在店外,我洗了脸,刷了牙,就看着升起的太阳慢慢的照在Thamserku上。好不容易看着一脸睡意的Pamba走出来,我马上双手作拱,要碗饭吃。她笑着说:"那再帮我打气吧"。 我二话没说,就把气筒接在了液化气罐上。十分钟不到,烤面包加鸡蛋就出来了。又要了一包饼乾路上用。我缠住Pamba那可爱的小儿子要一个再见的Kiss。他死活不肯,他妈妈发了话,他才象征性的打了声照呼。小小的圆脸上,那双黑黑发亮的眼睛煞是好看。
告别了Pamba,我上了去Lukla的路。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Pamba正抱着她的儿子在向我招手。心头一热,但终于没有转过身去。山路上,除了几个拿着绳索的Porter,没几个人,大概是去找活干的。他们要在飞机到Lukla以前赶到,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路才能赶到?
从Namche Bazaar出来,下坡几乎是一路小跑。只是因为坡太陡,煞不住车。一直记得上山时第一次看到珠峰的地方,走到石墙边,最后看了一眼珠峰。只见山都一直在云雾中。两三个小时后,我已经到了Sagarmatha国家公园的大门口。签上了我出来的时间,看看和我差不多时间进去的游客还有90%以上的没有签出,自我感觉还不错。和Steve跌跌撞撞进山的情景早已经不知道抛在脑后什么地方。还有六个小时就完成了我所梦寐以久的旅程,想到这,我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走过Monjo的时候,我在村口歇歇脚。边上一个好奇的男孩,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换胶卷。我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他说,"还有一个小时呐!" 他那纯正的英文让我暗暗羞愧。他告诉我他们的英文都是外国老师教的。店边一个十四,五的女孩看我们聊天,她也凑了上来。我问她,"为什么鼻子下不打个孔?" 她捂住嘴笑了起来,"只有山上的女孩才这样做的"。 原来她是属于山下的人。这里上,下也就不过60里路吧! 她那羞涩的微笑让我想起了那个Tengboche鼻孔上带圈的小女孩。刚没讲几句话,一个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游客一脸恶相,在店外冲着女孩喊了起来: "我等了一个小时,饭怎么还没来?" 那女孩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你这个SOB!" 我暗暗的骂了一句。出门在外,又何必如此!
旅行书上讲,这里的小孩会缠住游客要这要那。前几年,那些游客总是带上一大包圆珠笔。我这次一个也没碰到。想必那些外国老师教得他们。那个好奇的男孩还看着我。我摸摸兜里的笔,终于没有拿出来,告别了那小男孩,提起背包又出发了。
沿路不时见到路边上煮早饭的背夫。这才理解为什么他们中许多人背篓上都有个锅。看着雪白的米饭,我好几次想去凑凑热闹。但又不好意思,终于说几声 "Namste",就走开了。到Benkar的时候,见到了从加拿大单身来的Paul,他在这上到了Tengboche,就回来了。下一个目标是去坦桑尼亚(Tanzania)。然后去爬Kilimanjaro。对我来讲,这两年是不行了。也许等到sabbatical(公司付工资的长假)的时候吧! 我们走了一路,不知不觉,正午的时候,我们到了 Phakding。我告诉Paul,我要去上山时吃饭的那家旅店。他要继续往前走,我们就分手了。 我来到了Om旅店。这个名字,后来才明白是"阿弥陀佛"的"阿"字。 这家旅店可以说是附近最新,最豪华的了。我不由的问店主:"你的邻居不嫉妒?" 他点点头。他的姐姐在Kathmandu开旅行社,有了客人就介绍到这来。这一条龙服务倒也不错。店主高兴的告诉我,今晚要来十几个客人。象上山时一样,我要了个Dal Bhat。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一种膻味,好像那菜是用牦牛的油炒的。实在不好吃,但觉得浪费不好,这可是人扛上来的。终于勉勉强强把饭菜吃个乾净,就上路了。
这是最后的三个小时,进山的时候,桃树上还结着苞,出山的时候,路边上山花烂漫。这是个美丽的早春。我经常停下拍些照片。山路上一群群的游客上来,他们早上刚到Lukla,一路就上来了。山上的人让马,让直升飞机抬下来。这些送死鬼前赴后继又上来了。大山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服饰最独特的可以说是那些日本中年游客,男,女都有,毕直的西裤,轻便的旅游鞋,身上除了一个高档相机,所有的东西都是Porter们背着。游客面对面走过,我们不时互相问候"Namste"。 一个美国女孩见了我,别出心裁,说了声: "KONICHIWA"(日文:你好)。 我回答,"NIHAO(你好)"。她说,"哦!对不起!" 我们彼此笑了笑。
天渐渐的阴了下来,又滴了几滴小雨。脸上的汗刚干,现在又打湿了,里面的汗衫没干,身体不由的打了几个冷颤。最后的三个小时好像是无限的长。过了Ghat,还有Chablung。好几次,我对自己说,还有十分钟。可十分钟以后,那Lukla的村庄还在山后面。好不容易爬过了最后一个山坡,一个当地人坐在路边上吐,象是喝醉了酒。边上还有他的同伴,一男一女,看着他哈哈大笑。我说,村子里有医疗所,我们把他送过去吧! 他们摇摇头,好像表示没事。语言不通,我拿了几片止痛片Advil,他也拒绝了。最后,我把水壶递给了他。他才喝了几口。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也不知该干什么。上山的话,最近的村庄也要走一个小时。
我终于站起来,慢慢的向Lukla村里走去。我知道,这时谁只要轻轻的推我一下,我就会倒下。这是一种难以描绘的心理,我好像走过了一个世纪! 但我终于走出来了!
走到村中心的时候,RNAC就在路边。我走了进去,等了三,五分钟,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感谢上帝! 明天还有坐位,我能回加德满都! 办完确认手续,我走到了村庄的尽头。这是Lukla的机场。下午没有飞机来,可机场里还是有不少的当地人在闲聊。大概他们是那些不幸运的,今天没有找到工。狗在互相追逐。我走进了机场边的一家旅店 Paradise Lodge。放下包的时候,我就趴在了旅店饭厅的坐铺上。几分钟以后,我坐起来。年迈的女店主正面对着我笑。我要了个单间,并告诉她请烧点水我要洗个澡。在房间里,我拿出了最后的一套乾净内衣裤和袜子。走下楼去,那澡叫是舒服啊。二十分钟以后,我看了女店主半天,憋了一句出来, "这是我有生以来洗的最痛快的一个澡了!" 扳扳手指,上次洗澡大概是六七天前的事了吧!!!
喝了杯奶茶,和饭厅里的三个女游客聊了起来。两个是母女俩,另一个是来看她 Pangbohce HRA里做医生的女儿。那个最年轻的女的看来也就二十七,八岁。她已经是三上Khumbu了。她告诉我,去年她成了美国第一批登上Cho Oyu(8153m)的妇女之一。今年带她母亲来看看山。我伸伸舌头,“No way!”,拉开袖子,做了个要和她比比手臂的样子。我们彼此都笑了。旅途的最后一天又是一个登山的。我内心里暗暗惭愧,心想,"要是小时候,外婆不管我那么多的话,也许现在我也是个踢球爬山的料!"
天还没有暗,我拿个水壶上了街逛逛。满街全是礼品店和登山设备店。一块空地上,几个农夫坐着,边上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牦牛头,还有几块没卖掉的小腿肉,无数只苍蝇在上面叮着。好像那牦牛老盯着我,就象那些在山路上脖子上挂着响铃的。阴沉沉的天空下,响铃声好像在我耳边徊响。
回到旅店的时候,我觉得身体发冷,穿上绒衣,喝了奶茶也不管用。要了一个饭,只吃了两三口,就只好跟女店主说,"能不能帮我存一下? 我先睡一会,然后起来再吃。" 回到房间,一下子就睡了过去。那个好心的登上Cho Oyu的女孩敲门来问问我,"要不要点什么药?" 我摇摇头。不会是高山病吧?我已经咽下了几片治痛片Advil。半夜的时候,我一次次的起来上厕所,拉肚子。最后拉出来的全是刚喝下去的水。我又吞下了几片治痢疾的Imodium。就这样黑暗里,听着撤夜不宿的狗叫声,睁着眼看着天空,一直等到天亮。
撤夜未眠,我诅咒你,那牦牛油炒的Dal Bhat!
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神奇的Cipro, 04/12/2000
眼睛一夜没合,看到天大亮,六点的时候,我起了床。今天要回加德满都,七点半就要到机场报到。打好包,把背包提起的时候,仿佛有千斤重。我记得我带了一些Cipro(治疗腹泻的一种激素,万不得以才用的)。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些Imodium似乎对这么强烈的腹泻没有任何效果。下楼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向店主人道歉我终于浪费了那顿晚餐。要了一杯柠檬茶,就算是早饭了。那几个女游客总是问寒问暖,我就想坐下,闭上眼睛歇着。于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要不就是说声,对不起,上厕所。装满了一壶热水,硬撑着背起了背包。
打开门的时候,霞光撒在了我的全身。这是个寒冷的早晨,我让寒风尽情的迎面吹着,企图理清我那模糊的思维。还好今天我不用走一天的路,要不我就要让人抬出来了!
跨过机场的跑道,然后进入了候机室的检查站。搜身检查的时候,他倒没有捂住鼻子。大概身上还不象想象的那么糟糕,检查完的第一件事又是上厕所。坐在候车室外的石墙上,虽然太阳已经高高挂,可天是出奇的冷,捂着满满一壶热水,转眼间冷了。又见到了苏联来的Mark,他比我晚下Kala Pattar两个小时,那天就住在了Lobuje。紧赶慢赶,昨天居然到了Phakding。今天一大早,赶到了这里。我实在支撑不住,两手捂住脸,架在膝盖上休息。飞机一架架的赶到,带来了一批批的游客,登山者。这里一批批的游客上机,飞机马上就起飞回加德满都。等到九点半,我们的飞机终于到了。由于头疼得厉害,为了怕呕吐,问唯一的一个乘务员要了个纸袋。
飞机起飞不久,我们有机会再一次看了眼高耸入云的群峰。这是个难忘的时刻:走了十几天的路,就好像亲吻了一下这些巨人们。此刻,我们向她们最后告别了。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我知道这山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颗树都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子里。那一拐一拐的Steve,Khumbu Lodge的名人店主P.K.,Pampa那可爱的小儿子,六上Khumbu高龄的Martha,带着毡帽,石头后面画画的Ann,还有Tengpoche那鼻子上打孔挂着银圈的小服务员,这些人们象一幅幅静止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那颤抖的悬索桥,那树林里的麋鹿,那寺院边的祷告旗,当然还有那Kala Pattar 顶上所看到的群峰,这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了我内心的最深处! 看着飞机底下起伏的山峦,还有那无尽的蜿蜒山路,这些是我曾经所走过的,这些是我为此所骄傲的。。。
在我无限的遐想中,飞行员的喇叭响了: "加德满都的机场能见度太差,飞机不能降落。" 于是,我们先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机场,大概是Janakpur,飞机在那停了两个小时。机长和我们乘客坐在飞机旁的草地上聊天,每个人手里还有一杯奶茶。他告诉我们,他的同事如何从Lukla机场短短跑道的高端,下滑停在了悬崖边上的低端。村子里,机场边上所有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自杀式的降落。他还告诉我们,他们Shyangboche如何低飞赶牦牛的故事。在那中间,我没忘掉又去了下厕所。
下午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加德满都。出租车还是带我回到了熟悉的Kathmandu Guest House。在寄存在旅店的另一只包里,我找到了神奇的Cipro,一片药下去,我的腹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