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是和舒婷及北岛的朦胧诗一起进入我的视野,读他们的诗作的时候,我也许16岁,17岁有些简单的经历。
舒婷的诗很强劲,从精神上再次肯定了女性的独立性,她的《致橡树》对年轻的女性来说,非常被排斥,但是渐渐年长之后,会对她诗的每一句诗重新理解,尤其是在物欲横流,利欲熏心的无所谓的时代,她诗中间的坚持是心灵的一道横栏,可以支撑你走得很远,《阿巳专栏》里有一篇文章专门讨论这首诗,我很认同作者的说法和见解。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 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象刀、象剑、也象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象沉重的叹息,
又象英勇的火炬。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或许一些伟大的爱情都是这首诗的真实写照。
北岛的很多是对生命最直接的陈述,在他的面前,我们在暗夜默默聆听命运和人生。
【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但是舒婷随即和了一首《这也是一切》。显示他们对同一主题的关注。
【这也是一切】
不是一切大树都被风景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断翅膀。
不、不是一切都象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烧自己而不把别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都仅指示黑暗而不报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声都只掠过耳旁而不留在心上;
不、不是一切都像你你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失却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不是一切心灵都踩在脚下、烂在泥里;
不是一切后果都是眼泪血印,而不展现欢容。
一切的现在都在孕育着未来,
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
希望,而且为它斗争,
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这是诗,就象她在《致橡树》中间表达的一样果敢,坚强,牢不可破。二首诗虽然互为首尾,但是表达的时候诗人各自所站的位置并不一样,所以就产生了很多互义,给予作者更多思考的空间。北岛的诗宛如月亮的清辉一下子就全照出去了,而舒婷的诗则如“海上升明月”,将所有的光泽和影子都托起来了。这二首诗都曾经被我深深喜欢过。
北岛的诗以表达的深沉,充满离世的哲学意味和苦难,但是并不是一种沉沦,虽然舒婷的回答总是更加显得坚强。北岛的另一首
【走吧】
走吧,
落叶吹进深谷,
歌声却没有归宿。
走吧,
冰上的月光,
已从河面上溢出。
走吧,
眼睛望着同一片天空,
心敲击着暮色的鼓。
走吧,
我们没有失去记忆,
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
走吧,
路呵路,
飘满了红罂粟。
多少年来,我似乎都是用这首诗来遣怀。经历多少失落的记忆,但是我们一直都在行走。这也是我为什么认为北岛并不是消沉,他是一个悲着行囊行走的思考者。
【也许】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已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照黑暗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也许泪水流尽
土地更加肥沃
也许我们歌唱太阳
也被太阳歌唱着
也许肩上越是沉重
信念越是巍峨
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
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
也许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舒婷这首《也许》一直以来,也是被我看作是对北岛的《走吧》的回应。她在长夜漫漫里企盼着火和温暖和阳光。她的文字对北岛的发散的语言而言是一种回归,又回到一条窄窄的小巷子中去了,从中坚持出一条路。这也是他们思维和境界的不同。
【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这首诗就是他的思考的结果和回应――他和舒婷一样心里充满了激昂。我个人觉得这首诗是对文革――一个时代的错误的种种的一种控诉和反思,有一些伤痕文学的烙印。但是他和舒婷一样都选择了承担的勇气。其实,这正是那一代诗人感动我们的地方,一种历史的使命感。“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而且,他们选择了历史的判决和公义。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和对未来的信心和人类的期待。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而顾城,就算你觉得从来不了解他,那么你也一定读到过被引用过一千次,一万次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它就是顾城的《一代人》的全部,类似的短诗还有
【杨树】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
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松塔】
松枝上,
露滴晶光闪亮,
好像绿漆的宝塔,
挂满银铃铛。
按照他的生辰来算,这二首诗作于12岁,正是他辍学开始放猪的时候。从他的诗的年龄来看,他是一个天生的诗人。那种孩童般天真,透明而又充满憧憬的美感一直是他刻意想保留的情景。城市中的孩子一下子被放逐到山野之中的时候,他还没来及体会到一种伤害,就象诗里写的“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的得到是有偿的,也许只有孩子的心才能够坦然接受那种失去和得到之间乘换。偏离城市意味着和他和一个人文世界的隔离,从此再也走不回去,那脑海中的简单的景象在以后的生涯中再也找不到。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象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茸毛
我让他们挨的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上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从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我在希望
在想
但不知为什么
我没有领到蜡笔
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
我只有我
我的手指和创痛
只有撕碎那一张张
心爱的白纸
让它们去寻找蝴蝶
让它们从今天消失
我是一个孩子
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在他以后的诗涯里,他一直是“刻舟求剑”,在作了记号的岁月的河中不断回溯,希望回到那个简单,单纯的年代和心境和山野之中大自然的滋养,他以天为父,以地为母,而他则是天地之间的弱婴,饱受父母,天地之爱。其实放猪的那些岁月正好让他逃脱中国被丑陋的一段人文时期,把他的完好的精神屏蔽起来了。重新的归来让他真正的迷失,无法重新归属。就算逃到‘激流岛“这种地方,他也没有停止过心的向往怀念。
生活中果然有一个女子象幻想妈妈一样宠坏了他,他的烨儿。谢烨对他的宠爱让他回到了那个年幼的时代,他又开始了他的任性――他还要拥有英儿的全部的身和心。
那时候人们对诗歌的疯狂是足以让二个女子分享她们的爱情的,因为他们以为她们膜拜的是来自希腊奥林匹亚山的众神之一。但是女人的爱情在母性到来之前都是没有知觉的。顾城执意停留在一个童稚的年代阻止了他对他的儿子――小木耳的认可。我想,正是在这一点上,他颠覆了谢烨对他的忠诚和挚爱。她叛离了他的权柄和他的王国。但是他不允许她的离去。他只是委屈得象个孩子,“我做错了,改正还不可以吗?”但是谢烨既然是和他的精神深深地融为一体,又怎么会不了解他?这些年来,她爱得有些过了,也有些累了,更重要的是孩子让她无暇顾及,况且他们手头也是拮据。
【爱的日记】
我好象,终于
碰到了月亮
绿的,渗着蓝光
是一片很薄的金属钮扣吧
钉在紫绒绒的天上
开始,开始很凉
飘浮的手帕
停住了
停住,又漂向远方
在棕色的萨摩亚岸边
新娘正走向海洋
不要,不要想象
永恒的天幕后
会有一对白鸽子
睡了,松开了翅膀
刚刚遗忘的吻
还温暖着西南风的家乡
没有,没有飞翔
我当年读《魂断激流岛》的时候对顾城也很难理解,一个热爱天地万物的心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他其实一定能够敏感地感觉到谢烨随着孩子的降临所作的改变。他就象一个12岁争宠的大孩子。他以他曾经拥有的爱的权利要谢烨屈服,但是母性的力量使谢烨变得无比坚强。他们的分歧在这一刻就在明显不过。他还是透过谢烨的改变和坚强看到他的儿子的柔弱和无辜,他终于爱上他自己生命的延续。。。。
他不能原谅的是谢烨给予他一切,又怎么能不容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而谢烨所有对他的怀疑应该都是来自于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看到顾城给家人的遗言,觉得他自己还是挺明白的,应该是在常态状态下的作出他的世界毁灭的决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谢烨成就了他,也在从前的纵容之中毁了他――她象一个母亲宠坏了他的孩子。
――这样说谢烨也许不公平,但是对二个灵魂而言,就应该是象舒婷的《致橡树》一样,平等相处,才不致于失衡。谢对顾城爱得太偏颇,也毁了她自己。有时候,对于生活和生命的挣扎更能激发人的力量,而不是帮着他一味回避和包容。
我们总是要有生存的力量的。
人,事已去,血迹也渐渐消融。诗人的诗和他的人一样仍让我们唏嘘。
附录:
爸妈姐:
人间的事总是多变的,关键是心地坦然。这岛极美,粉花碧木,想想你们要身体好,来一次多好啊,我一直在忙各种事,现在真想能在一起,忘了那些事。
人哪,多情多苦,无心无愁。天老不让我过日子,我只好写东西,现在创作达高峰,出口成章,也只是做事罢了。
我现在无奈了,英走了也罢,烨也私下与别人好,在岛上和一个XXX,在德国和一个叫陈X的人,现在正在分家,离婚。她说要和陈X生个娃娃。
烨许多事瞒着我,她好心、合理,亦有计划的(地)毁灭我的生活,我在木耳的事上伤了她的心,后来我爱木耳要好好过,她也不许了。她的隐情被发现,我才大悟,为什么他们一直用英文写信通电话,当面骗我。英出事后,他们就一直等我自杀,或去杀英,他们安排得好呢,等我死他们好过日子。直到被发现亦如此,奈何。 烨也好心救过我几次,但到她隐情处,她和陈X就盼我死。
陈X在德在饭店从小青那邦(帮)我买过电击器和刀,让我去杀英儿,他们安排的(得)好呢。
如此,我只有走了。
老顾乡知道很多烨的隐情。
我的手稿照片,由老顾乡清理、保存;房子遗产归木耳;稿费、《英》书稿拍卖的钱寄北京的给老妈妈养老;书中现金老顾乡用于办后事。不要太伤心,人生如此。
老妈妈千万要保重。老顾乡多尽心了。
顾城 GU CHENG
When I prepared for CET-4 English test, I read a few poems of Tagore. Since then, I have been a sincere fan of Tagore. Tagore's poems are so beautiful that I cannot help loving a single word of his. I once collected all the poem collections of his though I didn't read all and even sold them cheaply to some girls at graduation sale. Sorry about that, Tagore!
Are you going to comment on some other poets? I would be very happy to read it if you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