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早上六点,巴图准时起来准备晨跑。他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常重病,左
腿落下了残疾,人人都以为他要拄着拐杖过一辈子,可是他硬是咬着
牙坚持锻炼。一步,两步,渐渐地就扔掉了拐杖,几年坚持下来居然
能跑能跳了。还能跟着父亲到野外打猎骑马放羊,学习蒙古式摔跤,
也因此养成了长跑的习惯。大学里跟别人一样达标、踢球。十五岁生
日那年父亲给了他一把蒙古配刀,犀牛角的刀把,镶了七颗五月星的
绿宝石。巴图爱极了这把配刀,常常在阳光下端详著刀锋上幽蓝的光
芒,神往着爷爷说的那些关于这把刀的故事。爷爷则在屋前一边叭哒
叭哒抽著烟,望着无垠的草浪滚滚的从天边推到眼前。
爷爷说过,宝刀是带着使命来到人间的,这把刀和它一个一个的主人
都曾有过神奇的故事。不过如今已经不是英雄和宝刀的时代了,宝刀
也没什么使命可以去完成了。爷爷说的时候眉毛皱成一个结,仿佛被
闪闪的刀光照耀得睁不开眼。奶奶过来说“老头子啊,趁天气好去修
修关羊群的栅栏吧。”爷爷走后,奶奶说“你爷爷年轻时候身手好,是
全盟最好的摔跤手,曾杀过日本兵。他在全盟的‘姑娘追’比赛中打败
了所有的对手娶了你奶奶。那时候他常带我在前面这片草地里骑
马。”“孩子,你以后看上了哪个姑娘就要有勇气对她说爱她,不要让
幸福擦肩而过。”。“奶奶,爷爷当年对你说了那个字?”奶奶用自己的
额头顶住巴图的额头“嗯,乖孩子聪明,他到老了还这样说。”说完用
手摸摸他的头,如霜的白发上闪着太阳的金光,微笑着望向远方的脸
上满是慈祥。
奶奶那一刻的样子很深地刻进了巴图的脑海里。
小凉河边的小道长着不高的夹竹桃,巴图沿着这条小道跑,岸边的河
水流过沙和鹅卵石发出踪踪的声响,在一个弯曲处河水变得缓慢。巴
图正跑过这个拐弯处,突然岸边有一个光点在薄薄的晨熙中格外耀
眼,如刀刃上的锋芒,心不知怎么也被那个小小的光点刺穿了。
捡起来看发现原来是一个翡翠银匙链。纯银制作的钥匙环,半指长的
银链下挂着一个翡翠玉圈,巴图一怔,这个翡翠玉圈怎么会与辛彤的
玉戒一模一样?如果这是辛彤的玉戒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急忙跑回宿舍给辛彤打电话,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喂”,接着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是我,巴图,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事,大概昨晚着了点凉吧”
“我在小凉河边捡到一个翡翠钥匙链,上面的玉环跟你的玉戒一模一
样。”
“哦,我的玉戒昨天是掉了”她的语气显得平静。
“我能不能去你那儿?”
“到我这?为了还戒指?用不着吧!再说你捡到的是钥匙链,不一定
是我的玉戒。”
“不是为了还玉戒。”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我想去看
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伴着几声咳嗽。
“巴图,好像一切太都晚了,你已经有了顾菲,而我也有个在美国的
男朋友。再说顾菲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的痛
苦之上”
“你怎么这样想?当幸福与你相遇,你要抓住它的手。顾菲是个独立
坚强的人。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她最终也一定会理解的”他觉得自己
在试图把一种力量从电话线传过去。
“嗯,好的”那边辛彤声音好像受到了感应也显得坚定了些。
“那我现在去看你?”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娇弱,得准备去上班了,有个设计要赶出来。
还有,如果可能我想换个地方,离开这个城市。”
“我明白你的理由,但逃到什么地方都逃不开生活。我想见你,下了
班在湘园好吗?那里比较僻静”
“好,我也想见你”
巴图赶完活以后已经快七点的时候,他心急火撩地赶到湘园。眼前的
一幕让他心里“格登”一沉。
辛彤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大概由於生病,蓝白条纹的短袖外还披了
件宽大的淡青色薄衫。然而此刻她正如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小鹿,把脸
别向右边。在她左边坐著一个男人,正神情轻佻地对辛彤说着什么,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大汉。
这个人叫庄志华,副省长的大公子,宝利集团公司的总裁,拥有一个
市里最大的渡假山庄。巴图认得这个人,事实上在这个城市不认识庄
志华的人并不多,起码是听说过他的斑斑劣迹的。他曾扬言被他看上
的女孩从没一个能跑得掉的。不仅如此,他手段之残忍也是出名的。
在一次与一个外地商人会面时,对方的女朋友得罪了他,竟被他当场
拖在山庄的马场里,绑在一匹马后,然后用烟头点烧那马屁股,那马
拖着那女人狂奔一阵,在马后留下斑斑血迹。
今天他正巧来湘园,一眼就被柔和灯光下楚楚动人的辛彤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