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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让橘红感到高兴的事,是因为最近工程比较多,安娜又忙於装修不能全职工作,有时甚至几天休假,老板渐渐放手让橘红在设计上暂试手脚。最近某一个家具公司的春季家居系列工时很紧,橘红於是将晓洁介绍到公司一起打钟点工。她们之间的友谊由此又近了一层。
星期五下班的时候,晓洁会拉橘红去中国留学生的体育活动聚会。自从上次认识了陈恳以后,他也有时会约橘红去酒吧喝两杯,或者正好碰上聚会,他也欣然加入。这群人有时候是打网球,有时是去某个人住的高级住宅区游泳和桑拿。也会去某一个偏僻的地方看海和夕阳,或者参加某一个免费的音乐会。从前和埃伦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留意类似的中国人的集体活动。有一段时间,她似乎觉得她几乎要远离这个团体了。曾经有一、两个中国的男生甚至面对面警告过她异族恋情不会有好结果,对于她在很短时间内就确定和挨伦的同居关系很不以为然。失去了爱人之后,似乎是回到这个圈子的时候了。她的状态又恢复到了独身人的自由,晚上和周末有大把的时间,如果远离了人群,神经会变得非常的脆弱。
和同类的人在一起,说家乡的话,总的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情。尽管这快乐,已经被她在这一年多梦境一般的经历磨得有些麻木。她的神情常常显得淡漠和空洞,好像灵魂在遥远的地方,安静而不动声色地观望。她的意识尽量让自己和这种快乐靠近,毕竟这帮中国的年轻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单身或者没有孩子家眷,大多是同一家大学毕业后找到全职工作留下来,并且都在悉尼市中心一带工作,其中小部分和橘红一样是后来的新人,还在半工半读。橘红知道自己会踩着他们的脚印,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份全职的工作,完全融入他们当中。橘红目前的工作已经是70%,而且老板对她似乎已经有了转全职的默许。只有身份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她愿意加入这个由晓洁将她引入的留学生的圈子,也是因为多数的时候喜欢在一旁倾听和观看,在精神放松的同时,甚至能够从不同的人那里知道某些有用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居留和工作的信息。比如说在申请绿卡表上职业一栏里什么专业最有得分能力,还有某某女孩找了个本地人同居,某某单身俱乐部等等。华人的头脑是融会贯通的,而且精于生存之道。埃伦如果还在,一定不能理解,到达同一个目的地会有这么多可能的途径。有些原则,是他一生都无法打破的,因为他无法体会一个手持中国护照的人的心境和物质处境。而橘红,就是这样一个手持中国护照的女人。一个仍然傍晚坚持跑步去库霁海滩看潮水的女人。在咸咸的海风里,她体会到梦醒后的孤寂和无助。埃伦的突然离去让她无措,意味着她将要自己解决居留的问题。而时间,她在这里留学的时间,几乎已经要走到尽头。她是同来留学的这一批人中最晚递交移民申请的中国人,没有人可以告诉她什么时候她可以拿到结果。也许等不到结果,学生签证就已经到期。如果想延期,在毕业后仍想留在澳洲,也只能以等待参加毕业典礼的缘由再续签半年时间。仅此而已。
在和原先在飞机上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的一次电话交谈中,橘红知道了所谓假结婚来获得绿卡的交易。这种交易她从前在餐馆工作的时候似乎有听说过的印象。他暗示他有这种结婚对象的来源,而且顺便提了一个通常的价位。记忆中,这是一个中等个头、满脸风霜的广东人,曾对橘红谈到自己十几年前移居悉尼的经历,流露出那种过来人被打磨过的感叹。也是这个人,曾经很热心地为她介绍过那份中餐馆的工作。这一次,他给了她指出了另一条求生的路。
他说,花钱假结婚当然是下策,不然你用这个号码试试联系一下我的朋友某某小姐,他们是开婚姻介绍所的,每个月有单身汉party。你也不用交会费,我给她打个招呼,带你去参加两次,只要买门票就可以。
橘红说,谢谢你费心了,我会找时间和她联系的。其实她心里想起的,是在那帮经常聚会的中国人中间,已经有一两个已经拿到绿卡的男生向她表示过一点深入交往的意思。如果是找对象,也未必要去那种报纸上作广告的婚姻介绍所。
她很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他又说,没事就当散心也好,多认识些圈外的人,尤其本地的西人。说不定会遇见合适的人,就是作为朋友交往,对将来也会有用处。
这个男人,应该不是一个在事业上混得很好的华人,现在的工作是一家电脑公司负责售后服务的技术工人,熟识的人也大都是平凡的华人。橘红刚来悉尼的时候,他请橘红帮忙在一家香港人办的银行用她的外来学生名誉开户,存进他太太平时做各种短工挣来的现金,他说这样就可以免税。他大概拿准了橘红不是那种会偷偷把别人的钱席卷一空的知识分子,所以才这样放心地把自己的心血都存进去。当然对橘红,也可能是因为来自同一个城市的老乡的缘故,总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经年的阅历和人际关系帮一点,顺便报答一下橘红的徒手之劳。他自己有一个女儿,在读本科。橘红刚到悉尼的时候,他让她们一起去逛中国城,去游泳,去看朋友、在市中心的小店里用英文询问是否有短工打。后来又介绍给她那家餐馆去端盘子。那种热情,应该是真诚的,带着惺惺相惜的意味,同时,无可避免的,有时让人产生一种无法说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