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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o死了。
早上上班之前,发现它的头卡在铁笼子盖子边缘的缝隙里,窒息而亡。这真是一个悲剧,可怜的小兔子一定又是顽皮地要把头伸出笼外,却没想到铁丝的弹性使得它越想挣脱卡得越紧…此时,Coco平时柔软丰满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可以想像,此前它一定经历了一番漫长的痛苦挣扎。
看着眼前的景象,首先想到的是绝不能让孩子们看见。于是马上把笼子移到车库的一角,并用一个大号的垃圾袋遮住。
来到办公室,马上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让她稳住女儿,因为她起床以后的第一件事是给Coco喂它最喜欢吃的酸奶做的小饼。
总算赶在儿子放学之前回到了家,手忙脚乱地在后院果树下挖了个坑,草草地把Coco埋了。
等儿子回到家,我故作轻松地告诉他,由于昨晚笼子没关好,Coco跑了。原想这事可能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儿子听了以后,呆呆地站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连忙安慰他,“没关系,跑了就跑了,我们再去买一只。你朋友Will的兔子不也死了吗?” “那不一样!Will的兔子埋在他家院子里,Will还能和它在一起。可是Coco离开家,一个人没有吃,也没地方睡,怎么行啊!” 说着说着,儿子竟忍不住倒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有些手足无措,我只能实话相告,Coco死了。
女儿望着哥哥,一脸茫然地问我:“Coco在天上吗?” 她只记得我们告诉她,过世的外婆是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
看着一对天真的儿女,我有些困惑。当初小兔子买回家来时,儿子兴奋了两天,随后也不怎么在乎了,有时甚至要提醒他才想起给兔子喂食喂水,至于每周两次的倒屎倒尿,自然是我这个当爹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怎么没有发现儿子对这只兔子竟有如此深的情感呢?
仔细想想,还是明白了。在这里长大的孩子,看到自然界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小松鼠蹦蹦跳跳、野鸭戏水逐波都是可爱迷人的,甚至连乌鸦的唧唧喳喳也是音乐般动听。我们家大扫除时看见蜘蛛,是万万不可打死的,儿子必须监视我们将其放生。苍蝇要挑大的打,小的是baby,只能“请” 出门外。
是啊,生命有其不可承受之轻。
如今,科学家们想尽一切办法在其它星球上寻找生命的痕迹,哪怕是一个细菌的发现都会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地球上的一草一木呢?
三十多年前,我和儿子一样大的年龄。那时我们一家生活在大西北,也养过兔子,不是一只,是一窝;它们不是宠物,而是食物,是我们一家的裹腹之物。兔子窝是地上一个一米深的土坑,兔子们自己在里面打洞筑窝。兔食只是野草,到了冬天,只有大白菜的老根烂叶。兔子们长到一岁多一点,便面临宰杀的命运。记得总是邻居家的一个大孩子担任刽子手,他首先把兔子双耳一提,用一个手榴弹(军训用的哑弹)照着脑袋狠狠一砸,兔子立刻昏死过去。然后,兔子的两只后腿被绳子绑着,倒挂在树干上。“刽子手” 麻利地用剃须刀片在腿脖子处划开一道口子,剥开毛皮,然后用力顺势往下一扯,手中便攥着一张完整的兔子皮,而树干上则吊着一个血淋淋的没有皮毛的血肉之躯,没有皮的头部更是狰狞恐怖。很难想像,这个生命在几分钟前还是活蹦乱跳的。
忘了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忧伤与恐惧,更多的是向往着一碗美味的兔子肉。是啊,在“生存权”面前,“兔权” 又值几何?
直到一窝兔子都被斩尽杀绝后,我也没学会那“刽子手” 的绝活,不过,杀鸡的技术已差不多炉火纯青了。首先,准备温水小半碗,加盐少许搅拌。左手同时抓住鸡的双翅和头部,右手迅速拔去颈部羽毛。操刀(越锋利越好),关键在此一刀,要同时割断气管和动脉,然后右手放下屠刀,抓住鸡脚,让它二脚朝天,使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入碗中。有时,下手轻了,只断了血管,鸡则不死,满身是血地四处扑腾,喉咙中发出“呜呜” 的哀鸣。
此后,拔毛、开膛。鸡血做汤,鸡肉红烧,煨汤两相宜。
暑假中,我们的一大乐趣是抓知了。长长的竹竿顶端裹上面筋,对准树上的知了,一粘一个,几乎白发百发百中。不过,这可不是单纯的消遣,数十只知了拿回家,拔去翅膀,扔进滚烫的油锅,一盘“美食” 就上桌了。不记得知了身上有什么可食的成分,当时所向往的似乎是一种莫名的亢奋和看着知了被活活扔进油锅那一刹那的幸灾乐祸。
在那娱乐匮乏的年代,虐待动物似乎是一种儿童的游戏。夏季雨后,荒地墙角常有成群的赖蛤蟆出没,我们这些野小子就操起棍棒,石头等武器,见蛤蟆就打,雨点般的棍棒和乱石之后,场景岂止一个“惨不忍睹” 了得!更有甚者,有人还把蛤蟆的四肢拴上绳子,四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拉,美其名曰“五马分尸”。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们的老祖宗可没想到他们发明的酷刑会被后人用在动物身上。
不过这些小儿科的游戏比起人类自身的施虐和残杀,真正是小巫见大巫了。古代的凌迟、剥皮、阉割不说,近代的渣滓洞拷打、文革中的酷刑、南京的大屠杀、希特勒的毒气室、日本鬼子的人体实验,就连天天标榜人权至上的美国人也竟在伊拉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然人类终究一步步地走向进步,走向文明,然而步履维艰,困难重重。君不见那些毒酒、毒米、毒奶、毒粉丝还在神州大地上猖獗?马加爵已被枪决,但其阴魂不散…
扯远了。 ……
儿子终于停止了抽泣,他提出要去看看Coco。我说,“我已把它埋在院子里了。”
“你是把他放在一个盒子里的吗?” 儿子马上问道。
“是的,是的,它在那儿很舒服。”
我回答得有些不自然,因为我知道,我在说谎。
“别难过了,孩子。我们明天就再去买一只兔子。” 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实话。同时,我感到庆幸的是,儿子这一代不会出现第二个马加爵。
第二天,我们一家就从动物园抱来了一只和Coco一模一样的小兔子。
女儿说,一个王子吻了Coco,它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