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铃铛

当年的梦想里有一挂风中的铃铛。
正文

风中的铃铛(4)

(2006-07-26 13:51:10) 下一个


看着浩子挺立在队伍前的背影我又是生气又是后悔,气的是营长小题大做,为了个冷馒头大动干戈;后悔的是还不如别给浩子带这个馒头,一番好意倒给他惹了麻烦。据营长说,薛文浩同志在晚饭后趁大家不注意偷拿了馒头做夜宵,站岗交接班的时候被发现,对所有“罪行”已经是供认不讳。我心里着急,明明是我拿的馒头,怎么能让浩子替我背黑锅?我深吸一口气,刚想喊“报告”说明事实真相,站在我身后第三排的小弟弟忽然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显然是在提醒我他刚刚说过的话。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节外生枝……”节外生枝!我猛地明白过来,浩子让小弟弟警告我之前显然是通盘考虑过的。虽然是在军训当中,我们毕竟是大学生,营长连长不会、也无权真的把浩子怎么样的;可如果我交代是我拿的馒头,势必要抖出回灶纪律涣散、小师傅默许鼓励我们偷拿食物的事。我们是没什么,时间一到回北京自在逍遥去了,小师傅可是现役军人,如果营长决定处分他,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对我们一片好心,咱不能害了他。另外,浩子显然已经把这件事认下来了,如果我说明真相,我自己受处分就不必说了,浩子说谎、包庇,性质比偷拿一个馒头更严重,也未必就能少受处罚。几个方面权衡下来,这件祸事竟然只能让浩子一肩担下。 

我这个窝火! 

鉴于初犯,且认错态度尚属诚恳,营里对浩子的处罚实际上并不重。一,在全营大会上点名批评(已毕);二,当天中午午休时不得休息,罚站一个小时的军姿;三,写五百字深刻检查,第二天交到连部。在纪律严明的军队里,这已经算法外开恩了。 

下了早操,我垂头丧气的回营房洗漱、整理内务,忱忱她们显然已经猜出了大概情况,拍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这样最好”。我沉默点头,始终有些郁郁的,自小所受的“半边天”教育要求我们敢做敢当,这种“英雄救美”咱还真是无福消受,别扭啊! 

可能是看惯了我没心没肺的笑脸,没了笑模样儿的我让室友们有点儿“二乎”了。几个人轮番上阵逗我说话,最后还是松鼠一锤定音,“行了铃铛,你也别板着脸了!他一大小伙子,站一个小时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能少两块肉?那个检查——嘿嘿,咱帮他写不就得了。”看着松鼠成竹在胸的笑容,我一拍脑门儿,嗨!怎么忘了,这儿还有一个全国中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得主呢,五百字的检查还不是小菜一碟? 

中午,烈日炎炎,浩子就站在我们男女生营房之间的甬道上“拔军姿”,我则和松鼠一起窝在床上写检查。别看松鼠平时咋咋呼呼的聒噪,这小丫头真是内秀,文思泉涌笔法流畅,一份检查也能写的声情并茂回味无穷,我暗地里琢磨:难道这丫头以前经常犯事儿? 

一天的训练倒也很快就过去了,那一个小时的军姿好像也真的没让浩子少块肉,仍旧是神采奕奕的栩栩如生,偶尔和我目光接触还不忘给我一个安抚的微笑。等到晚上自由活动时间我和松鼠偷偷把检查交给他的时候,三个人都大笑起来。多年以后我已身在异乡,看到胡戈为一个“馒头”引起一场官司,那场面我怎么看怎么眼熟。 

虽然馒头事件的受害人只有浩子一个,但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我们这群被惯坏了的孩子和子弟兵之间关系就有点儿紧张了。为了缓和矛盾,也有些讨好的意味吧,营首长研究决定——开放热水,让我们洗一次澡。 

其实在军训前的动员大会上校长就已经谆谆告诫我们,要时刻用普通一兵的标准要求自己,不能讲特殊。尽量做到战士吃什么我们吃什么,战士穿什么我们穿什么,如果战士们能一个月不洗澡我们也能一个月不洗澡。本来以为就要这样脏回北京了,不料皇恩浩荡天降甘霖,我们自然是喜出望外,对子弟兵的那点儿怨气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那天浴室里挤得人山人海,不夸张地说手里的毛巾都不知道擦着谁的身子,人人望眼欲穿的瞪着莲蓬头。结果由于热水管道闲置太久,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龙头拧到头只有水蒸气呼呼的往外冒,热水却一滴也见不着。我们天天摸爬滚打浑身又是汗又是泥,本想洗个淋浴好好冲冲,结果却弄成个桑拿黏黏糊糊的更难受了。最后还是返璞归真死心塌地的冲了个冷水浴,我一句“冷水擦身、预防感冒”出口,整个浴池里笑翻了天。 

哭了、笑了,打了、闹了,我们在军营生活渐近尾声,重头戏——步枪打靶终于开锣了。

我一不色盲、二不弱视,虽然不免有小小的二百度近视,但和真正的酒瓶底比起来,那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匍匐在地上,双腿叉开与肩同宽,枪托牢牢抵在右肩,单眼瞄准,开保险,扣扳机,我把前方一百米处的靶子当作了下令处罚浩子的营长,枪枪精准例不虚发,五发子弹打了四十五环,成绩优秀! 

事后,班排长们围着我的靶子,看弹孔密密麻麻的集中在胸骨左侧,互相点了点头,吐着舌头啧啧连声,“这小丫头,真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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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FREE 回复 悄悄话 我终于等到了啊!!(是用劳苦大众迎接亲人解放军进城一样的嗓门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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