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
至今, 我仍对《三国演义》中所描写的周瑜之死, 印象颇深。周瑜仰天长叹,曰:“既生瑜,何生亮? ”说毕,吐血而亡。罗贯中笔下的周瑜, 遂成妒忌的典范。
妒忌,是无能的代名词。妒忌,是心胸狭窄、不思进取、胆怯又懒惫、自私又贪婪的弱者渲泻自己的病态心理的表现形式。妒忌患者, 嗜钻牛角尖,只知怨天尤人,不愿从自己身上找出落后或者失败的原因,却只喜为粉饰自己的无能去绞尽脑汁寻找借口。周瑜与诸葛亮在政治、军事领域内进行了多次角逐,皆因智逊一筹,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寻己咎,却抱怨老天不该生了他又生出一个诸葛亮来。周瑜之所以会英年(36岁)暴殁,与他心态不健康是大有关系的。须知:心宽者始长寿,心窄者必短命。人之异于动物,其中之一便是心态畸变必然导致百病缠身。无独有偶,七年前的世界足球大赛,刚刚独立的小国克罗米亚象无疆的野马,威猛又迅疾的一脚踢碎了“德国战车”,那些疲惫不堪的德国足球老爷象断脖的斗鸡,返回自己家中,便把获败的丧恼一轱辘倾泻到德国的前外长的身上,斥其大不该在足球大赛的前三年没长后眼睛的要去承认克罗米亚的独立,好似没有承认这个小国,便没有他们这个大国遭遇今天的足球大赛的惨败。
妒忌的医学名称,应是“红眼病”,倘若只是患病在眼睛之内,尚且无甚大碍,如果患此病于心,便如癌症缠身无药可治的了。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有妒忌心肠的妇人,其比例远大于男人。但,有进取心的人绝多是男人。女人多是在爱情、经济、颜面以及衣食住行等圈域內施展自己的妒忌,只因女人的社会能力远小于男人,妒忌之火烧出的杀伤力就远小于男人。怀有强烈进取心的男人遭受挫折,因之产生的妒火释放出的杀伤力和危害程度,就常常十分可怕。
妒忌,是无能的代名词, 是失败的角斗士丧魂落魄、不敢上阵去继续公平较量的可鄙懦夫。我今试举两例:
二千二百多年前,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创建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封建中国,紧又挥戈舞刀拓宽了中国疆域,因怯惧匈奴南下,遂以百万百姓的尸骨垒砌出了至今仍令国人无限骄傲的万里长城,开创出能够让后人们长久享用已达两千多年的闭关锁国之国策,对民大施“法制”,厉行苛政酷刑,冤狱林立,民不聊生,端的是普天下莫非王土。秦始皇的政绩光辉又灿烂,艳如彩虹般的历经十五年就完蛋了。这兴秦又亡秦的关键人物之中就有一个李斯。李斯从荀况门下学得“帝王术”,投秦获始皇悦,先后由“长史”官至“廷尉”(司法最高长官),当是应心满意足的了。李斯的小师弟韩非,从师父那里学来“法、术、势”的学问,返回故乡韩国,韩王昏庸不予重用,作官心切的韩非径往秦国去投靠师兄李斯,满以为师兄念着同门之谊,当会鼎力相助。殊料李斯自知学问不及韩非,便罗列罪名,将韩非下狱以药毒死。秦始皇见到韩非的《孤愤》、《五蠹》等著作,悔之莫及。李斯助始皇残民有功,官拜丞相,谓之荣华富贵至极。世上事常是要月满则亏、物极必反的。始皇崩,李斯勾结赵高诛扶苏,立胡亥,反遭秦二世投入大狱并夷灭了九族。李斯在被腰斩际,对同要受戮的儿子痛心疾首的哭道:“我若当初听从师父教诲,誓不为官,今天正可趁着阳光明媚,咱父子俩同去城东郊外驱犬逮兔,有多潇洒!”李斯至死仍是不忏悔自己因妒忌作祟而杀害韩非的罪过,实乃罪不可赦。
二千四百多年前,发生了“孙庞斗智”的故事。师弟庞涓闻听师兄孙膑已获师父“鬼谷子”王栩的真传,又已身藏绝世珍本“孙子兵法”,庞涓遂以兄弟共事魏王为由,将孙膑哄骗下山来到了魏国,以编造的莫须有之罪,叫孙膑惨遭了“刖足、刺面”之活冤罪,若非孙膑刑后装疯扮傻,定遭庞涓杀害。孙膑得到齐国大将田忌帮助,脱祸逃生到了齐国,作了军师,与田忌携手并肩率齐兵大战魏军,诱敌深入至马陵道伏兵困杀之,迫庞涓插翅难飞,只得刎喉自绝。事后,孙膑念着同门情份,给庞涓以大将身份厚葬之,可谓是以德报怨也。孙膑大功在身,竟辞官引退潜踪遁影而去,真个应是汉之张良能功成身退的先辈先师。
自照镜子细观己貌,方可知道自己之美丑。可惜中国人只喜用手电筒去照别人,不肯用镜子来照自己的。上述齐国之大将田忌之善待孙膑,又另如齐国鲍叔牙之力荐管仲,他们胸襟宽阔,又有 “知己短,知人长”的品德,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身具丑陋的妒忌。中国人空谈了几千年的什么“知足者长乐”,又讲什么“知己者明,知人者智”,往来古今,有几多人能是如田忌、鲍叔牙一样切实的身体力行循此而行之?又如三百年前,世界级的音乐大师巴哈,年已耄耋的巴哈在伦敦观看了莫扎特姐弟的钢琴独奏音乐会,走上台去高举四岁孩子的莫扎特,激昂大声喊道:“这是人类的天才!”获得世界音乐大师的首肯的莫扎特,一路顺风的时过仅二十年以后,他拥有的国际威望,若干倍的大于音乐大师巴哈。试问,今天中国的音乐界有如巴哈一样高风亮节的音乐大师吗?昨天的音乐人要依靠政治大人物的抬举,今天的音乐人是靠煤体去哄抬。好在煤体力可通天又法大无边,巧手捏泥一般的可以随意朔造人物形象,可任由煤体的好恶去抬、去踩人。我们的音乐界严重并普遍地存在着“红眼病”的妒忌现象,这正是我们音乐界不能健康和正常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的教育界又不在中、小学下力气开展音乐、绘画的美学教育,使我们的青少年普遍地缺乏艺术的鉴别力,这就给了“红眼病人”大施妒忌提供了广阔的市场。
1953年阿炳用丝弦拉奏的《二泉映月》已录制了钢丝录音磁带,为何长达五十多年始终不出版阿炳真人拉奏的唱片或CD ? 国人罕有听取过四十年前的大连歌舞团郭项在舞台演出的双管独奏《江河水》的全曲实况录音磁带,只要是听见过了的人,便不愿再听那么一些的二胡、笛子、管子的乱七八糟的《江河水》了。郭项虽说是惨死于大革文化命之阶级斗争,其实非也!他实是死于国人之国病“妒忌”。好在国人有历来勿须自悔己过的好世俗,“永远有理”的墨索里尼虽已绞死了六十一年,但,“永远有理”的论调,是不会自甘寂寞的。有谁能看到什么地方有人会于今日去忏悔自己往日在阶级斗争中充当了打手,曾经致人死命或致人伤残的?在今天的各个大小台上,某些个的正在大受无数的青年人崇拜的许多拥有大小职称人士,就拥有当年借阶级斗争行害人之实的罪恶史。如若有人斥责这类人士昨日噬人的辉煌业绩,必定要遭受这类人物的报复尚且不说,还要身受无知青年们的喧嚣围攻。我知道旧日的文化界、教育界、音乐界的因妒贤嫉能便藉机杀人、害人的一些事迹,为避众怒,我还是闭嘴为佳。
乌呼,不说也罢。
黄尚元 2005。7。29 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