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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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扇金戈》第1节: 空降(全文)

(2019-10-14 09:28:19) 下一个

【版权所有,严禁转载】2008年夏天,我重新加入了我五年前工作过的美国乐波特 (LaPorte) 公司,随后被公司派回中国,任中国分公司的政府业务销售总监,常驻北京。公司给我外派人员 (expatriates) 的待遇,第一期合约三年:除工资奖金期权等,还包括在北京租国际公寓,两个孩子上国际学校的学费,配车和司机,及交纳中国的个人所得税,当然还有每年两次的全家回美国度假费用及国际医疗保险等。这样的待遇在九十年代是美国外派的标配,但2000年后随着国际人才市场的竞争和国内本地人才的成长,这样的package已经非常少见,公司给我如此的待遇实在是出于对改进中国业务的迫切需要。

我所在的电子仪器行业是高科技产业中的传统行业,形成几十年以来,一直是美国的三家公司占据了全球80%以上的市场,而我所在的公司乐波特 (LaPorte) 是这三家美国公司中的老三。虽然我们是三强之一,但几十年来,市场一直由老大赢飞公司和老二德和仁公司轮流领导,乐波特靠着还不错的技术和产品,奋力在赢飞和德和仁中间打拼出自己的生存空间。

情况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发生了变化。前面两家公司在2000年初的美国经济危机时,抓住中国加入WTO后经济迅猛发展的机遇,凭借雄厚的资源优势和品牌知名度,在中国市场快速壮大,不仅弥补了美国市场的下降,反而显著成长。另一方面几家中国本土企业也进入了这个技术壁垒和资金门槛都很高的行业,他们的产品虽然在性能和品质上与三强有着隔代的差距,但凭着与中国客户天然的联系和低廉的价格,蚕食着我们的市场份额。

反观乐波特公司,在九十年代初就进入了中国,先后成立了代表处和分公司,刚开始也经历过从无到有的高速增长期。但公司对中国业务没有长期的战略规划,对中国团队也缺乏有效的培养和管理,在前有赢飞和德和仁后有本土公司的双重挤压下,中国业务几年停滞不前,换了两任总经理仍无起色。在这种情况下,公司把我空降到中国,先接手公司认为最棘手的政府业务,并计划逐渐过渡到接任总经理。

虽说是“空降”,但我几年前在美国乐波特工作期间,与一些中国团队的同事打过交道,并非完全陌生。我那时做乐波特的无线通信行业的销售总监,公司CEO也是公司创始人乐波特博士 (Dr LaPorte) 之子杰瑞 (Jerry LaPorte),和负责全球销售的副总裁方达克 (Chris Fonda) 也经常对我谈起中国的情况,鉴于我的华人背景,与我进行一些关于中国市场和团队的状况的非正式讨论,使得我对中国业务逐渐有所了解。在杰瑞和方达克与我讨论我再次加入乐波特并把我调去中国时,杰瑞有一次说到他对中国团队的感受: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团队从基层销售到总经理,都总表现得 “hopeless, helpless, and always whining (无望无助并且总像孩子似的哭闹) ”。我并不知道杰瑞的感受由何而来,在我自己和中国团队的一些同事有限的接触中,他们给我的印象都是开朗健谈,有很多宏大的想法,对于中国业绩的停滞也有许多合乎逻辑的解释。听了杰瑞的 “hopeless, helpless, and always whining” 这样言简意赅又生动形象的描述,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对于我将作为这个团队的一员,从内部观察体会中国团队的状况充满了向往。

在讨论我调去中国的过程中,负责全球销售的副总裁,也是我的直接老板Chris Fonda (方达克) 向我详细地介绍过中国的状况。除了中国的业务外,我们花了相当多的时间讨论团队和人员,从我有限的了解上我也倾向于认可他的判断:业绩只是表像,中国市场环境的特殊性只是说词,真正的原因是团队的士气,而实质的问题是管理和领导力。

Chris在九十年代中期亲手建立了中国代表处,并取了中文名字方达克,如今已是全球销售副总裁的他,仍代理着负责亚太地区的副总裁的职责。但文化上的隔阂使得他无法深入了解中国团队的状态,又顾忌于中国团队各级成员对于中国特殊性和“关系”的重要性的告诫,使得他即使怀疑中国团队的领导力,也不能确信自己的判断,更不要说采取什么行动......直到我们在2008年1月份在寒冷的北京的那次“偶遇”。

那次我是去中国拜访大唐和华为。1月14日下午,我从旧金山乘美联航到了北京。入驻到中国大饭店后小睡了一会,时差就把我闹醒了,看表时间才是晚上10点钟,于是我就到了国贸西楼下的Old Henry’s Pub (老亨利酒吧)。正值一月寒冷的北京又是在周一清静的夜晚,酒吧里已经安静,我是唯一的客人。我在吧台前坐下,点了一杯芝华士加冰。酒吧招待珍妮刚把我的酒调好递给我,不及与我寒暄,却隔着我的肩膀对门口喊:“嗨,方先生,今天来晚了。还是dry Gin挂杯,双份马蒂尼加两枚橄榄?”我听着这鸡尾酒的配方怎么那么熟悉,回头向门口看去,进来的正是五年未见的老领导Chris方达克。于是握手,问候,落座,马上迫不及待地交流这几年的境况。谁知这竟是我们今后数年的再次合作的开始。

那次谈话,开始了我们后来认真探讨我重新加入乐波特并去中国的计划。随后的两个月里,我两次飞去公司总部所在的达拉斯,经历了与包括杰瑞在内的各个C字头的高管和几个副总裁,名曰“讨论”的一系列事实上的面试。最后终于在四月中的一天,我再次飞去达拉斯,见公司的创始人Dr LaPorte 乐波特博士,这也标志着我们双方所有协议的达成。曾师从于著名物理学大师费米的乐波特博士也是物理学家,并任职于NASA,于我出生的那年在休斯敦创建了公司“乐波特研究室 (LaPorte Research Lab)”。后来乐波特博士退休,把公司交给他儿子杰瑞,杰瑞把公司搬到达拉斯,并于90年代中期在NASDAQ上市。现在杰瑞是公司的董事长兼CEO,乐波特博士还有名誉董事会主席之头衔,但已经完全把时间放在他的养马的爱好上,享受退休的生活。

我在乐波特博士位于达拉斯南郊的Waco的牧场里见到他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Glad to have you back. You are one of us now (很高兴你回来,你现在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我说 “I am glad to rejoin the team too (我也很高兴重新加入乐波特团队)”。他说: “Sure, but you an American now (当然,但你现在是美国人了)”。我这才明白他说我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原来是指我加入美国籍了。我知道他说这话的背景:五年前我离开乐波特,是因为当时我所负责的无线通信行业在美国不景气,公司有意解散无线通信的行业销售队伍有一段时间了,后来连续两个季度的业绩终于使得杰瑞要痛下决心。方达克念我多年为公司成功地开发摩托罗拉和诺基亚业务的贡献,同时又觉得我的经验和背景可以帮助公司改进中国业务,于是建议把我的美国团队解散,而把我转岗派去中国。但那时我还不是美国公民,长期离开美国可能让我失去美国绿卡,因而我选择了友好地分手。公司的努力和给我的优厚的补偿,我对公司的理解和表现出的职业化姿态,使得我们双方都互相敬重,为我们的二度合作留下了基础。这也使我有了几年的时间,解决了公民身份,在这次再讨论去中国工作时,没有了后顾之忧。

说是没有后顾之忧,并不准确。我当时还在上EMBA,还有一门课每个周末要上课,经与教授协商,学校允许我在保证上课的课时数的前提下时间灵活,也可以在电话会议上与同学进行小组讨论。而且办理全家的中国长期居留签证,国际医疗保险,找公寓和国际学校都需要时间,与方达克商量后决定,我先用短期商务签证去北京上任,每月抽一两周回一次美国,先把课上完,同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熟悉”北京 (我的故乡) 并安排生活。正式上任的日期定在公司新财年开始的7月1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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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老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nngora亦虹' 的评论 : 感谢老朋友惦念,请关注并指导《羽扇金戈》系列
anngora亦虹 回复 悄悄话 老鲁,你以前的文章都哪里去了?
在水一方3000 回复 悄悄话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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