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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泰山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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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通故事(49)抽银根
楼叙坡(1985年,山东曲阜)
雪上加霜的是, “ 上面 ” 要抽我们的银根,切断我们的资金链。
一个企业是否健康,关键是看它的现金流( Cash Flow )。企业现金流的循环,好比人体的血液循环。如果把一个人的血液抽干,这个人还能活命吗?同理,如果掐断了一个企业的现金流,这个企业就只能关门。查收入、罚税款、限物价、查外汇,都没有把四通整垮,这抽银根,是最厉害的一刀,它砍到我们的命根子上了。
四通的现金流,主要依靠银行贷款。当时,从国家银行那里,我们贷不到一分钱,我们唯一的贷款来源,是一家农村信用社:海淀信用社。崔铭山和信用社的老祁是老交情,他们之间的合作在小崔加盟四通之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小崔在科学院发育生物所的劳动服务公司。农村信用社的贷款利率是月息 7.2 厘,要比国家银行的 6.6 厘高 10% 。四通先后从海淀信用社贷了约 2500 万元。到 1985 年 4 月调查组进驻时,尚未归还的,还有 1500 万元的贷款余额。
政府出台了新政策:一个企业的贷款额度不能超过其注册资金的二倍。四通成立注册时只有四季青提供的 2 万元。明摆着,我们不可能再贷到新的资金了。
这 1500 万元,是四笔半年期的流动资金贷款, 7 月份到期 200 万元, 8 月份要还 300 万元, 9 月份和 10 月份各有 500 万元贷款到期。只要其中有一笔还不上,政府就可以派人来接管、清理四通的资产。所以,其他公司的调查组先后都撤了,在四通的调查组一直到 1985 年 11 月 7 日才撤,我想,他们是在观察四通的还贷能力,或者说,在等待取缔四通的机会。
结果让他们失望了,这四笔贷款,我们居然每一笔都如期还上了!但这背后的艰辛,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胜唏嘘。
四通超强的行销能力,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逼出来的。在 1985 年 5 月 6 日 的公司会议上,我曾提出年销售 目标是 2500 万元,日销售额不能低于 9 万元,就是为了渡过这个难关。结果我们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 1985 年我们的年销售总额,超过了 3000 万元。
做生意其实很简单,就两件事:一是买,二是卖。这是一位哈佛的末等生说的。
在《哈佛学不到的学问》一书里,曾有这样一则故事:两位哈佛毕业生,若干年后在街头相遇了。一位是当年班上成绩最好的优等生,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级白领;一位是班上成绩最差的末等生,现在是成功的企业家、百万富翁。优等生问末等生:当年在班上没看出你有这两下啊,说说你怎么做的?
末等生嗫嚅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把 2 元钱买来的东西, 5 元钱卖出去 ……
在四通,这两方面,都有超一流人才。王安时会买,崔铭山会卖。进什么货、要 2 元钱买得到,需要智商和精准的市场眼光;要 5 元钱卖得出去,需要情商,需要一般人学不了的“行为艺术”。在那段最困难的日子里,崔铭山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不仅抓门市销售,还驾着大篷车到全国各地搞展销,不仅把货卖出去了,还为四通建立遍布全国的销售网开了先河。
但是,再怎么会卖,到货、出货需要一个周期。资金链还是有短缺,当时为了渡过难关,我们到处借钱。万幸,我们借到了两笔救命钱。
那时候,我到处寻找可供短期周转的资金。当时,清华校友沈如槐刚接掌康华公司。康华答应可以为我们银行贷款作担保,但要收 1% 的担保费。担保费好说,问题是那时候没有一家银行能給我们贷款,所谓同意担保,不过是一个空心汤团。
我和李文俊去找四季青信用社。我至今还记得信用社小林那种带嘲讽的冷冰冰的目光:“你们这样的大公司,我们小小的信用社,哪里配得上给你们贷款?”
气得文俊黑了脸拉着我转身就走。是啊,文俊的哥哥李文元,一乡之长,因为四通的事情,正在做检讨,至今还没有过关。
熟门熟路的,我们找遍了,没有借到一分钱。无意中遇到两位陌生朋友,却帮了我们大忙。
清华校友叶延红,是印甫盛和刘菊芬的好朋友,逢年过节,我们三家常在一起聚会。老叶家住在石油大院。叶延红听说我们到处在找资金和外汇,给我们提供了一条信息:海洋石油测井公司非常有钱,也有外汇额度,建议我们去找一下公司的段总。
我们结交的第一位陌生朋友,叫 段康,海洋石油测井公司的老总。
1985 年 7 月 9 日,我和李玉去他们那里谈合作,这是我和段总第一次见面。之前,李玉曾找过他一次。我介绍了四通和准备开发的项目。然后我说:“我们有技术、产品和市场,你们有资金和外汇,两家组成联营公司,一定可以大有作为。”
段总表示非常有兴趣,希望我们进一步提出可行性分析、市场预测和经济效益概算。我一口答应。
我说:“合作是一个过程,尤其涉及到外汇,从立项、论证到批准,周期很长。我们可以先从人民币合作开始,作为将来大项目合作的准备。”
段总说:“人民币合作简单,我就可以说了算。你说吧,怎么合作?”
我非常果断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这样,你们拿 100 万元人民币,期限三个月,我们按月息 1.2 分(是银行借款利率的 2 倍),给你们分利 3.6 万元。”
段总二话不说,打开抽屉,拿出支票本就签字盖章。
当我把 100 万支票交给万老时,老头很激动,这可是雪中送炭啊。四通账上差不多已经被罚空了,这个月到期的 200 万还贷,还没有着落。当月销售收入估计能有 100 多万,这天上掉下来的 100 万,正可解燃眉之急。
很不好意思,我们从段总那里拿走 100 万元支票时,连个收条都没有打。三个月后,段总如数拿到了 103.6 万元。从此,段总成了我们的铁杆朋友,每年周年庆典的贵宾,直到 1989 年……
我们遇到的第二位陌生朋友,叫 宗祥厚。他登门到四通来,是要推销他压在手里的一批黄卡其布休闲裤。他可能是楼叙坡介绍来的,这位姑奶奶,常常有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据说,宗是总后一位副主任的女婿,路子很宽。我问宗,能帮了短期融资吗?他一口答应,还留下了他的联系电话。当时北京市的电话号码还是 7 位数。我至今还记得,他家的电话号码是 8147926 。
不是我的记性多好,而是因为楼叙坡当时开了他一句玩笑:“老宗,你这个电话号码不好,想办法换一个。”
他一脸疑惑。姑奶奶说:“你自己听听,多不吉利:爸已死,妻走儿溜。你也太惨了吧?”
大家哈哈一笑。他的黄卡其布休闲裤,四通人包了圆。我也和大家一样,买了好几条。后来大家都穿它上班,戏称这是“四通裤”。
宗祥厚果然厚道,三天以后, 8147926 回了电话,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如约前去,他带我到一家部队办的公司,好像叫新兴公司,公司的老总是张竹桥。张总和我寒暄了几句,便点点头,说:“具体事情,你去和小宗谈吧……”
我大概天生了一付见了就让人放心的那种面相,否则很难解释段总和我第一次见面,就肯借 100 万;张总和我见面几分钟,就答应借我们 300 万!有人说,这叫“面善”,相书上说:“相由心生”。应该是“心善”所以“面善”吧?但也不尽然,后来张竹桥对我说:“其实,我已经在一旁观察你们很久了……”。
宗祥厚和我谈的借款条件不算厚道: 300 万,借款三个月,利息 30 万。
我回来和大家商量,连一生谨慎的万老都认为可以接受。因为 9 、 10 两个月我们分别要还贷 500 万,总额 1000 万,这 300 万,真可谓大旱时遇到了及时雨。
到年底,四通账面上已经相当宽裕,我们非常从容地还了新兴公司 330 万。据说,这次合作,让宗老兄很有面子。后来他去了日本,我流亡到巴黎之后,还有过一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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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离开四通之后,与他有过一段合作,就是做这个电子锁的项目,还因此又见了一次张竹桥,不过没做起来。
人可以有幸活到‘一定的年龄’,更加有幸到了一定的年龄可以思路清新的回忆过去,更更加有幸在你回忆时,有人与你分享着共同的记忆,更更更加有幸的是这份回忆竟然连接起天涯彼此。这是幸福。
是啊,是啊。这两天有空就去看万总的文章。有回忆,有遐想---
看您也是如此的眼熟,对不起,恕我记性不好。失礼了
万总的文笔是非常好的,把我们带回到当年,这些美好的回忆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