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中学的那个年代,校团委和校学生会是两套不同的班子,其成员也大异其趣。因为我担任校学生会主席,所以在高一刚到年龄就被突击发展为团员,然后就补选为校团委委员,成为横跨两套班子的唯一成员。我在校团委的那些同事,都很朴实,出生贫苦的多。我记得有一位叫刘权的同学,每天就带一合白饭。另外用小瓶装一丁点酱油,中午冲一大碗酱油汤,就着把白饭吃了,天天如此。我在校学生会的伙伴,都很有才华,家里也比较富裕。张文庆和张静如,都是出身资产阶级;徐珍娇滴滴的、陈安琪家里有钢琴,也不像是工农子弟。
我在班里比较超然。上有老师们的青睐、下有小陆子们的保驾,地位相当稳固。本来用异样目光看我的团支书和班长,后来也都是好朋友。为什么说“后来”,因为一开始,他们对我并不友善。非但不友善,他们还合伙给我制造了点麻烦。
班上有两位女生,是区业余青少体校的体操运动员。花季少女,长相和身材一流,用现在流行的话语来形容:盘靓、条顺。她们俩和另一位刘姓女同学,是我们班上的三朵金花,漂亮得让所有的男生想入非非。有一天,她俩蜜蜜地笑着,联袂来找我,递给我她们的入团申请书,还希望我当她们的入团介绍人。我一边浮想联翩,一边作少年老成样,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团支书就来找我,说要开支部会。所谓支部会,当时就他和我再加班长三个人的会。会的内容,是讨论组织发展问题。团支书问我,那两位女同学交入团申请了?我说是,就从书包里掏那两份申请。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那两份申请书不翼而飞了,我急出了一身大汗。会开不下去了,团支书立马到校团委书记那里告我的状,说我草菅要求进步同学的政治生命。我也急急地去找那两位漂亮姑娘。面对我的一脸歉意,她俩却是嫣笑如花,连声说没关系的,我们有草稿,马上分别工工整整重抄了一份。团委书记把我找去,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自己大意了,不过她们又重抄了。很快,团支部增加了两名新成员,这事就算平顺过去了。
班长平日和团支书形影不离。那学期寒假的某一天,他却单独来到我家。他的门牙缺一个角,说起话来有点漏风。他神神秘秘地问我,你还记得找不到的那两份申请书吗?我说她俩不是补写了吗?他说:不,原来那两份申请是团支书和我从你的书包里偷走的,后来到他的家里我们一起把它们烧掉了。我愕然,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过去的事,就算了吧。他见话不投机,就悻悻地走了。
班长刚出家门,我母亲就在后面大声评论:那个缺牙齿的不是东西,一起干的坏事,怎么可以一个人跑来告密?这样的人你要当心!
团支书很快也来到我家,一脸的诚恳。他总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都让我档住了:嗨,过去的事,不说它了。相对于班长的出卖,我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受害者。上海的冬天很冷,又没有取暖设施,他冷得缩头缩脑的直跺脚。我母亲关心地问:这位同学啊,怎么穿一件空心棉袄,里头的毛衣呢?他嗫嚅着说:为了凑开学的学费,拿去当了五元钱……
我同情心大起,对母亲说:帮帮他吧?我父亲算留用人员,工资比一般同事要高许多。但我们有六兄妹,家境并不富裕。我母亲对人素来有同情心,也觉得对我的同情心要给予鼓励,所以就掏出五元钱,硬塞给团支书,嘱咐他一定要把毛衣赎回来。
从此,我和团支书成了莫逆之交。与班长虽然也是朋友,但关系要淡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就更淡了。高中毕业后,我进了清华,他们也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团支书和我同在北京,所以我们一直有联系。到文革以后,世事沧桑,也就各自飘零了。
同高中同学后来还有联系的,则是另一篇浪漫故事。我上面提到我们班上三朵金花中,还有一位刘 MM 。她在我第一次婚姻离散之后,对我极为同情,也曾有意了却少年时的那份倾慕。可惜缘分未到,最后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只留下一篇缠绵的回忆、一首有点意境的好词。要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