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不少康导的电视剧,基本都是精品,比如:《激情燃烧的岁月》,《青衣》,《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推拿》,《功勋》,以及最近的两部热播年代剧《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和《父辈的荣耀》。
对我来说,评价一个年代剧优劣的重要标准,就是看其是否能够真实地还原那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康洪雷导演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功勋》令很多有红色记忆的人觉得十分真实,原因就是他将革命年代的主流精神还原了,让观众跟着电视剧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做到这点其实并不容易,这要求导演对过去的时代有很深的理解和客观的认识,而演员不仅要与那个时代的人形似,还要神似。电视剧《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的几个角色就做到了既形似又神似。比如:杭拉、宁安、达瓦大队的大队长,乌兰牧骑的队长和指导员,以及涂门饰演的仁勤大叔,老虎团团长和连队女指导员,不管从扮相和神情气质上都与那个时代的人十分贴近。而冯小刚拍的《芳华》,尽管几个女主角长得很漂亮,可精神气质上一点不像那个时代的人。
而在《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连配角都很好地表现出了那个时代的价值观,比如:掏粪工人家庭出身的唐丽娟,十分骄傲于自己的出身,这在今天是不可思议的,可在那个时代却是十分真实的。因为那个时代国家和社会主流价值观是劳动光荣,职位不论高低,只是分工不同,所有劳动者都受尊重,没有职业鄙视链。这在电视剧《人世间》中那个修脚女工春燕身上也很好地体现出来。
那个时代,是用进步还是落后来评价人。今天,我们则用成功和失败来评价人。前者评价的是人的思想状况,并不关注结果。后者评价的则是外在于人的财富和地位,关注点在结果。很显然,前者是政治化和思想性的,而后者与势利眼很搭。
每个时代都有其主流价值观。在《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宁安代表了那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奉献,利他,英雄主义,为人民服务。为了救火牺牲在草原的莫桑梓、唐丽娟、阿云嘎和他们的战友们也是这种价值观的身体力行者。现在的人也许会觉得那时的人太傻,可哪个英雄不是这样的傻子呢?
乌兰牧骑深入牧区,一心一意为牧民服务,没有一点盈利意识,因为制度消灭了人的盈利意识。盈利是市场经济概念,也是资本主义价值追求。今天,制度要求人们为房子,车子和票子奋斗一生。可不管如何奋斗,成功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沦为失败者。
那个时代是讲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时代,这个时代特色在剧中是通过玉珍这个人物表现出来的。可贵的是,创作者对玉珍并没有进行脸谱化、妖魔化和简单化的处理,而是让观众看到一个带有时代特色的真实的人。具有强烈阶级意识和警惕性的玉珍,同时也是一个立场坚定、坚持原则的人,一个不徇私情、不计较个人恩怨的人。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和倔强,才挖出了迫害莫桑梓的腐败分子。这样的人在那个时代并不少见。最后,玉珍对莫成名母亲的照料,也让观众发现,玉珍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父》剧在细节上也很讲究,非常尊重历史。比如:宁安他们在火车高唱革命歌曲,写血书,额吉祈祷毛主席保佑孩子平安,都极具时代性和历史真实性。
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每个时代的痛苦不一样,而每个时代的幸福也不一样。比如《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的每个人物的痛苦和幸福都深深地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
幸福是一种心灵感受,是纯感性的,所以幸福之间无法比较。逃避南京那个让他压抑的家庭来到大草原的莫成名,因为遇到了杭拉一家人而幸福了。出生于军人家庭的宁安,觉得能为牧民做些事就是幸福,而额吉只要看到孩子们健康的成长就感觉幸福无比。什么是幸福真是与每个人的价值观密切相关,并不像托尔斯泰说的,幸福的家庭都一样。
大草原是个治愈的地方,无论心情如何郁闷,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会让人心旷神怡。夜晚的草原,寂静又清澈,星光灿烂,仰望星空,灵魂会被洗涤。这是我自己每次去草原时的切身体验。在这片大草原上长大的人们,心胸自然是豁达的,友善的,朴实厚道的,这就是环境对人的塑造。古时有人专门写过专著,论述各地区人的性格差异。说明自然和人文环境确实塑造了不同地区的人的不同性格特征。
在这部剧中,大草原成了救赎之地,灵魂升华之乡。《父》剧中三个兄妹的成长变化和精神境界的提升的过程虽然各不相同,但其灵魂的再生之地都是在大草原上。莫成名是被额吉一家的善良和胸怀感动,被宁安的英雄精神感召,他变化的感情线和逻辑线都很扎实,让人信服。玩世不恭的莫青山是被草原人民的无私,善良和宽容感动了,最后以感恩的心态扎根再草原。这个情感逻辑也基本靠谱。最具戏剧性的是莫桑梓的变化,但也最真实。冒名顶替的莫桑梓,为了不被识破,不得不按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本来是表演,可演的时间长了,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最后真的和英雄一样去救火,牺牲在火场,成为真正的英雄。
莫桑梓的变化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修行到成圣的过程。每个向善,追求进步和人格完善的人,一开始都是在向圣人学习,向英雄模范学习。学习和模仿的时间久了,就形成了思维和行为惯性。这个时候向英雄转变的飞跃就完成了。学好,是和人性的恶在做斗争,所以,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进入市场经济后那段故事我是最不喜欢的,无论编剧如何美化,我都觉得是一种对草原精神的背叛,心理上十分不舒服。
《父》剧的最后一幕十分感人,看的我不禁泪眼模糊。如梦如幻的剧场里,一个个故去和活着的人物重现了,让观众想起他们善良和美好。轻柔又深情的歌声,似乎在呼唤那逝去的美好时光,呼唤那失去的质朴和纯真,那个生命的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