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刚走了凤径第五第六段,意犹未尽,今天续走第七第八段,从大澳起步,长堤牙鹰角二澳,分流狗岭涌石壁,又来到凤凰山下,全程十八公里,步行五小时,回到市区天也全黑了。
十二点多才到大澳,在长堤头拾回上周留下的竹枝,重上长堤,一群游客刚下船,熙攘地涌进大澳,现在从这里可乘船到沙螺湾、东涌和屯门,进出方便多了。
又值低潮,荒置盐田里几苹白鹭正在觅食,时飞时驻;一位老兄载着竹笠垂钓,时立时蹲,看来没甚麽收获;堤上没几个人,“老渔村”正午时分仍十分宁静,环海回来的小游艇,时而划破海面,游客肯定又因为没看见白海豚而失望抱怨,不过才花二十元也不算甚麽损失。
举目远眺,伶仃洋一片苍茫,海天一线,古有文天祥的“伶仃洋里叹伶仃”,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名句,今有张健从大澳横渡到澳门的壮举,今後还可能有伶仃洋大桥横空出世,这里自古以来就不平静,在当今珠三角翻江倒海的经济热潮中,一定会被搞得天翻地覆,大澳要真能赶得好这趟潮,就不会局限於朽木支撑的房角,横跨的海沟小桥,宝珠潭畔的杨侯古庙当焕发神威,令人刮目相看。
过了长堤,在南涌村接上凤径第七段,向西在番鬼塘南塘新村前绕上山坡,双脚踏在坚实的水泥路上没甚麽行山的感觉。转出牙鹰角,迳入二澳村的地盘,路边警告牌明示不可侵扰二澳村土地,便随意踏上石滩,右边是鸡公山,左边是大 森,浓重的烟霞反而令这山光海影显得更加有诗意,虽有支路可上水涝漕和万丈布,还是徘徊在浅滩乱石上,亦步亦趋,有小桥一座,上引小瀑入海,可能就是水涝漕的下游,水少得可怜,几苹小鱼在坑里挣扎,可见如今水涝漕己不涝漕了。
石滩上可见到两三个小码头的遗迹,美中不足的是满滩浊水出海少说也有上百尺,如此水质想必也没有甚麽生物在此安家了,只有一旁的海神古庙,静观日落月出,人来舟往,或有原住民老人来上几支香,像门联所题“水陆同祀,神恩永沾”。
尽头是一片红树林,林前滩头白鹭数点,水泥路走尽了,钻入林间幽径,以为到了二澳,别有一番景象,地图上标的是二澳新村。才出树林又进了草丛,村口的告示牌前路分二支,左入山坡,有一幅断墙,坡上一间残旧小屋,两扇大门上的门神和门联尚留红色,好像未完全被人遗弃,隐约可见的小径枯枝横陈,几乎行不通了,只好退下来钻入草丛走右边的路,这里已渺无人烟,连村都称不上了,怎麽还叫做新村?!
两旁都是高耸的茅草,时而要躬身弯腰钻过去,时而要拨开拂面而来的草枝,风从头上吹过沙沙作响,山谷里的沼泽地迷迷茫茫地飘散着一股怪气,是氨是氲是瘴是邪,都说不上来,都说香港没甚麽大型动物,要不然这里可是藏蛇伏虎的好环境,没有鸟鸣,没有蛙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拨开茅草的刷刷声,我睁大双眼竖起大耳,倾听观察著任何异动,多想能看见满身古典花色的缅甸蟒蛇拦在道中,或缠绵枝头,甚至幻想著要是遇上吊睛白额大猫自己会有甚麽反应......
一堵残檐破壁,一扇门板己歪在一边,门眉上还可看得出“龚氏家x”三字,这里房屋不多,只有这一所厚墙大屋,大部份路段都铺上了石头,谷地狭长,有山有水,估计原住民不多,可能只有龚氏一大家族,後裔强悍,即使人去屋空,香港政府也得为他们在村口村尾立上两块告示牌,告戒路人小心经过,不得干扰。这只是猜测而已,真实故事有谁可告知一二?或传奇或不朽,一概不得而知。
这段路虽属凤径七段,又穿过老村,但一定相当长时间很少人经过,即使穿出茅草走在石径上也得常常点头哈腰避过低垂的枯藤老枝,直到出了山谷,也不过才遇见两批四五人和我相向而行,站在根头坳上回望刚走过的谷地,更有多少诡谲感,秃顶的电杆,荒废的小道,残破的门墙,弃置的小屋和村口的告示牌,向路人低欣著这里曾经是龚家的,低洼处的小沟细流不是正泪涔涔地添油加醋吗!如今看来只有匆匆过路的人方能为这片土地增添一点活力。
过了根头坳,算是出了二澳,又是一片海濶天空,两边山色浓妆淡抹,有石阶有冲沟有石屎路面,坡度不大,不一会儿更涛声阵阵,步出海边,原来是半边石滩半边沙滩,正对着鸡翼角小岛,沙滩上空无一人,只有排浪轻涌,拍打着小石礁浅起朵朵小小的浪花,就像按摩女在木盆里为你轻揉脚趾那种不痛不养挠人心脾的舒畅油然而生,我不禁背水面山,拍下一张清爽的深坑沥七色相片,从沙滩到天空,从天空到心海,一样的清爽一样的甘甜。
回到凤径,沿着海边又升上山坳,过了煎鱼湾营地路口,再穿过响钟坳,来段急下坡,就到了分流西湾,在小码头的灯柱下休息片刻後便踏上沙滩走进分流村,物景萧条,大部分房屋都空置了,祠堂的门联看来很久没有更新,进村後看见一位老人和二黑一黄三苹狗坐在檐蓬下,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出沙滩,平静的海面反射着一簇簇光茫,二分流山头的石柱挺立,老人也说不上准确的名字,只是说水口也有一样的石头企在山头,不如就此取名“风流石”吧,风流石屹立在二分流山头,数不尽这南来北往的风流人物,道不完这分流角上分流堡的风流事!
老人还说这村里还有十几个人,这比起二澳新村大有人气。这里可以看到旧茶室简陋的招牌、“冲淡水五元”、圆肥的芭蕉和朴素的村妇,却看不到青壮年和小孩,也许他们都分流到外面的世界了,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出了分流村,山路顺着陡坡不断升高,浪涛声越来越大,上了一定的高度後才看到长长的分流东湾,要再向高处避开电线才可拍到好照片,这段路傍着陡坡,右边锁着铁链,远处苍茫漂渺,近处白浪滚滚,俯瞰礁石上还有几个钓鱼郞,山岭和海湾相映成青铜色的,闪闪发亮,令你心旷神怡,是今天最来劲的一段。
如果你还有兴致,大可暂离凤径到狗岭涌营地一游,这里的山坡都被海风刮得贫瘠到只长出一些荒草和矮树,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满坡黄一片青一片,况且山上的水又被拦截到石壁水塘去了,这下游的山脉就更没水了,香港话“水”还有另一层意思,即钱或富有,蛮生动的。
绕过山谷,很快就接上了水渠大道,路标指示距石壁六公里,这是最沉闷的一段,向海的一面人造林把风景全挡住了,只好一个劲地向前走,经过大浪湾的上方,也只能窥见沙滩的一角,最後接上羗山道,凤凰径第八段在这里终结,为了再次领略落日下的凤凰山狗牙岭和石壁水塘的风姿,继续走过大坝,进入凤凰径第九段一公里,那里正是屿南道和羗山道的交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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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山人 2006年11月15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