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天一早醒来满窗烟雨,对面的翔龙湾也被浓雾深锁,飞鵞山和狮子山都消失了,当下决定放弃远足登山,不如带小女儿到金山看猴戏秋,女儿再过三天就满23个月了, 早早让她体验一下这秋山秋雨秋世界......
“老”岳父应邀加盟,豪气一把打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埔道金山公园口,出门时没雨可下车时又细雨绵绵,天气预报说上午有阵雨,言外之意下午该晴了,自然毫不犹豫顶着雨丝踏入公园走上大坝,虽然只遇上一苹猴子,小女已高兴地努着嘴手指指了,还勇敢地在大坝石栏上走了三两回。
没想到坝尾的小亭正在大修扩建,只好再走到烧烤场的小亭避雨,突然发现烧烤炉全被填掉了,偶而一两苹落单的公猴从亭外经过,讨不到甚麽便宜很快就跳回树上去了。
虽然下着雨,还有三三俩俩的行山人士通过金山大道,秋雨笼罩着大坝下的石梨贝水塘一湾蔚蓝万分宁静,我抱着女儿走出亭外,她一会儿指着猴子一会儿点着小花一会儿翻着手掌接着小雨点一会儿拍着胸口瞪着草丛上的小蚂蚱,一派天真无邪令我的心情格外轻松。
雨稍住,一大群猴子沿着金山路护坡相继出山,女儿就拉着母亲追猴子去了,我看守行囊独坐亭边透过树林静看对面水塘边垂钓的老人,心中不禁泛起上山下乡时雨中炸鱼摘瓜的情形......
那年头,就是有点钱也买不到甚麽东西,何况一穷二白的插队知青,特别是知识份子和工人的子弟在乡下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的一双手了。我在闽北山区插队,生产队一年春种夏季双抢秋收三次杀猪聚餐,平时想吃肉就要自己上山打猎下河捉鱼。打猎没枪,捉鱼靠炸药,绑上小小的雷管插入两公分导火线一点燃就往河里扔,一声轰响大小通杀,扒了衣服跳入水里搜捕打捞,现在看来也是十分冒险的行当。
我们村前有条河环绕流过大半个村庄,东炸西炸的早已没甚麽鱼了,要捉到鱼还不是那麽容易。记得那个初秋的下午撑着竹排上上下下赶了几个回合才往一个深潭扔下炸药,过了一会只有几苹小鱼可怜嘻嘻地浮上水面,下潜了好多次才捡上来两条一斤多点的鱼外带几苹小不点,心有不甘回程再潜入河边十五队的西瓜地里摘了几个熟透的西瓜,同伴一边摘一边把西瓜滚入河并藏在河边草丛里,回去煮了一大盆的鱼汤下酒,在当时这简直是五星级的享受了,酒足饭饱之际乘着夜兰人静到河边取出西瓜,月光如晕,几个年青人就坐在一座木桥上,手劈西瓜,瓜汁四浅,几下子就把西瓜全歼灭了,一边还听著美国之音广播,“糜糜之音”和著桥底下的水流,声声催人入睡,桥当床来天当被,大家七横八竖躺在那,有的睡了有的打嗝有的吹牛到凌晨,晨曦雾霭中目送大家各自奔前程,我还是跟著太阳起背着月亮归继续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知青的事回味起来总是带点伤感,即使是愉快的片刻也不能成为幸福的回忆,离开已经廿八年了,我还和当地的朋友保持著一点联系,那个村的青壮年都偷渡到外国谋生了,不知那块地是否已经荒废了,还是仍然长出又大又甜的西瓜,那座木桥还架在小河上吗?应该没有人会再到河里炸鱼了吧!
楞了片刻,钓鱼老翁好像甚麽也没钓到,慢慢又换了一个位置,这里只是轻杆一枝怡情遣性,哪容得那火红年代的青春年少再狂轰烂炸。一国两制连钓鱼都要有个谱。
女儿戏猴回来,沿著金山路继续上行,可能是下雨的缘故,猴子稀稀落落,行人也寥寥无几,女儿在婴儿车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大约中午十二点半,走到指径山下麦径与卫径分道扬镳之处,陆续见到苗圃行动挑战十二小时慈善远足活动的第一批健儿,他们上午八点半从油塘出发,沿卫奕信径走到大埔,全程超过四十二公里,要在十二小时内完成,这第一批健儿四小时已走了过半的路程,脚力可赞,精神可嘉。
午餐过後,忽然大雨萧萧,快步走到麦理浩径上山前的小亭暂避,亭外秋雨淅沥,有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婆爽朗走来,谈笑喧寒间令这小亭竟充满生气,没半点愁寂!
个把小时後雨停了,遂下走金山路到尽头穿山径绕一段蓄水渠接石级出石排街打的到葵涌新区探访小舅子,区区三四公里算不得行山只是秋雨看猴,却带出一大段炸鱼摘瓜的往事,都是前一晚和老友的女儿MSN扯出她爹在乡下的一点“光荣事迹”所使然,聊以为志。
九日山人记於九龙清风阁居次
2006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