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佛經的四次結集
從第三十三章至第三十六章是說明佛法的演化及傳入中國的因緣
佛滅後,諸弟子為恐異說邪見,滲入佛法故,為恐三藏教義,日久散失故,乃有結集之舉。其儀式略如今時之開會,先聚集眾比丘,依戒律法,組織一會,會中選出一人,使登高座,述佛所說,大眾無異議,即算是全體通過,公認為與當時佛說相符,書之於貝葉,成為正式典籍。今日所流傳的經律,皆經結集而來,故大藏所不錄者,悉係後人偽造,不宜信從。
結集三藏,本來只應有一次,然因歷時既久,邪說暫興,影響教理,由是在佛滅後四百年中,乃有四次結集,後三次皆有其不得已的理由,茲分述之於後:
第一次結集—佛滅後三月,迦葉尊者,得摩竭陀國,阿闍世王的贊助,召請阿羅漢千人,集於王舍城外,七葉岩窟中,然後在千人中,再選出五百人,擔任結集三藏事宜,派阿難陀負責經藏,優波離負責律藏,是即所謂上座部結集,亦稱為五百結集。
當時有數萬比丘後至,欲參加窟內聽法,迦葉不許,由是乃在岩窟西北二十餘里處,各誦三藏,另行結集。計分經藏、律藏、論藏、雜集藏、禁咒藏五類,是即所謂大眾部結集。
第二次結集—上座部偏重保守舊制,大眾部則講適應環境,到了距佛滅百年時,乃有苦於戒律太嚴,提議應予重訂者,時長者耶舍,乃邀請賢聖比丘七百人,於毗舍離城,重行結集,將此問題,提付大會討論,以決定之,結果仍贊成恪遵釋尊遺制,否決從寬之議,是為第二結集。
第三次結集—西元前二百五十年時,阿育王篤信佛法,外道窮於衣食,乃作比丘形,混入佛教中,改竄佛典,擾亂教義,佛徒不能辨,被誘入邪見者甚眾。時有六萬比丘,聚謀挽救之策,結果選出精通三藏者一千人,目犍連帝須為上首,集於波吒利弗城(即華氏城),整理正法,淘汰魔僧,是為第三次結集。
第四次結集—西元前七十年,健馱羅國,迦膩色加王,崇信佛法,日請一僧,入宮說法,同一經題,人人所說互異,王以問脅尊者,尊者說:「去佛日遠,諸師漸以己見,雜入教典中,現當重新結集,以定其議」。王如言,選阿羅漢五百人,以婆須密或稱世友菩薩為上首,集於迦濕彌羅城,將三藏各制十萬頌,名大毗婆娑論,刻於赤銅?中,建塔藏之,是為第四次結集。
大乘的結集—上述四次結集,皆為小乘三藏結集。智度論說,佛滅後,文殊彌勒等諸大菩薩,請阿難陀於鐵圍山結集三藏,謂之菩薩藏,是為大乘佛法的結集。
【註】
1、貝葉—印度古以貝多樹葉書寫經文,故亦稱貝葉。
2、阿闍世—國王名,是佛住世時,摩竭陀國的統治者,為太子時,聽惡友提婆達多的話,幽囚父王頻毗娑婆。即位後,併吞小國,威震四鄰。但因害父罪,遍體生瘡,至佛所懺悔,痊愈後,即皈依釋尊,為佛門有力的護法。
3、七葉窟—在王舍城側之靈鷲山,有七葉樹生於岩窟上,故名。
4、阿難陀—華言慶喜,為白飯王之子,提婆達多之弟,佛之從弟,生於佛成道之夜,後隨佛出家,侍佛二十五年,為佛執事弟子,多聞第一。
5、優波離—原為斛飯王之子跋提的理髮者,本為尼犍外道的弟子,後出家皈佛,在諸弟子中,持戒律第一。
6、阿育王—摩竭陀國國王,統一全印度,初奉婆羅門教,肆其暴行,殺戮兄弟、大臣,及人民無數,後改信佛教,為大護法,興慈悲,施仁政,於國內建八萬四千大寺,及八萬四千寶塔,派教師,於四方傳法,使佛法發揚於國外。
7、迦膩色加王—原為大月氏人,征服印度北部,自主為王。他初不信佛教,到晚年信奉佛教,召集舉行第四次結集,造寺造塔,保藏三藏經典,或刻於赤銅?中。其功績與阿育王並稱。
8、脅尊者—由昔業故,在母胎六十餘年,生時鬚髮皓白,年八十出家,自誓願說:「我若不通三藏理,不斷三界欲,不得六神通,終不以脅貼席。」後歷三年,盡償所誓,時人尊之為脅比丘,或脅尊者。
9、健馱羅國—在印度西北克什米爾西境,周圍多山,勢極險峻,其出口缺處,為古時中印通路要道。
(三十四)印度佛法的三個時期
佛滅度後,印度的佛法,可以為三期來觀察,每一期為時約五百年,過此一千五百年後,佛教在印度也就衰微了。
第一期 小行大隱時期
釋尊一生,說法四十五年,除阿含時代,純說小乘經教外,其餘華嚴、方等、般若、法華、涅槃時代,皆說大乘經教。
佛滅後,除上座與大眾二部,在窟內窟外,各結集小乘三藏外,文殊、彌勒等菩薩,與阿難尊者,在鐵圍山中,亦結集大乘三藏。又窟外大眾部,所結集的經、律、論、雜、咒,五種法藏中,屬於大乘類者亦不少,並非純乎小乘。
大乘教法,雖經鐵圍山和窟外的結集,然而在佛滅後五百年間,全印度所弘揚的佛法,多屬小乘,在這時期,雖然也有大乘佛法,夾雜其間,然而由於小乘教法盛行的緣故,大乘教法,就隱沒不彰,所以在這最初五百年中,可以名為小乘盛行、大乘隱沒的時代,同時這五百年,也是所謂正法時期。
第二期 大主小從時期
初期五百年過去了,直至第六百年時,馬鳴菩薩出興於世,造了大乘起信論、大莊嚴經論等,極力提倡大乘佛法,由是大乘教義,始重光於世。到了七百年頃,龍樹、提婆,應運而生,為欲對破小乘一切有部等法執,乃廣造諸論,以明大乘諸法緣起,畢竟空義。到了九百年頃,學者因受了龍樹學說的影響,多數執空,陷於斷滅見,由是無著、世親,根據瑜伽唯識學理,發揮大乘妙有之理,說種子能生一切,因果不空。經過這兩番陳義之後,大乘佛法,乃風行全印,使小乘成為附庸。所以佛滅六百年至一千年(第二期五百年)中,可以名為大乘為主、小乘為從的時代。
第三期 密主顯從時代
第二期五百年過去後,約在佛滅千二百年間,大乘空宗的清辯論師,根據畢竟空義,破斥有宗,大乘有宗的護法論師,根據如幻有義,破斥空宗,其徒宗之,遂成空有之諍,使大乘思想分裂為空有二系,同時小乘則趨於衰微的狀態。
此時有龍智菩薩,弘揚密咒,把密咒來融攝印度風習,因之密咒乃漸發達,此時大小乘佛法,皆依附密咒而流行。直至佛滅千三百年間,因內有婆羅門教的復興,及後來外有回教的侵入,遂使佛法漸趨沒落,在印度本土幾乎絕跡。所以在這第三期五百年來,可以名為密咒為主、顯教為從的時代。
佛滅後印度佛法三時期簡表:
印度佛法三時期
┌第一期五百年—小彰大隱佛教—傳錫蘭暹羅等地—巴利文
┼第二期五百年—大主小從佛教—傳中國再傳高麗日本—華文
└第三期五百年—密主顯從佛教—傳西藏再傳蒙古等—藏文
【註】
1、正法時期—佛雖滅度,法儀未改,有教,有行,有證果者,是名正法時期。釋尊法運期限,各經所載不同,古德多依用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萬年之說。
2、馬鳴菩薩—中天竺人,初為外道,善辯論,後為脅尊者所折服,遂皈正道,大宏佛法,破伏外道,重光大乘宗旨。
3、大乘起信論—有二譯本,一為梁真諦譯,一卷。二為唐實叉難陀譯,二卷。以梁本流通最廣。
4、大莊嚴經—十五卷,姚秦羅什譯,內集種種之因緣譬喻,以勸誡人。
5、龍樹—亦譯為龍猛,出世於南天竺,學問淵博,其學偏於法性空方面,與有部的思想對立。
6、提婆—南天竺人,為龍樹弟子。造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等。以解釋般若系的經,發揚諸法畢竟空的思想。
7、無著—健陀羅國(在克什米爾之西)人,先從彌沙塞部出家,後信大乘,夜升兜率天內院,於彌勒菩薩處,受瑜伽、莊嚴等論,晝則下天,為眾說法,為法相宗之祖。承彌勒菩薩的瑜伽法門,誦出瑜伽師地論、大乘莊嚴理論、辨中邊論等,並造攝大乘論、顯揚聖教論、阿毗達磨論等,廣說法相唯識妙理。
8、世親—梵名婆藪槃豆,或譯天親,為無著之弟,造俱舍論、唯識二十論、三十論、佛性論、十地經論、涅槃論等。大小乘論各五百部,被號為千部論主,以宣揚大乘有宗教義。
9、瑜伽—即瑜伽師地論一百卷,彌勒菩薩說,無著記錄,唐玄奘譯。是唯識學的根本論,說妙有而不說性空,其中闡明瑜伽師所行的十七地,故名瑜伽師地論。
10、唯識—謂世間諸法,惟心識所現,因一切法皆不離心識,故名唯識。法相宗即是唯識學,將阿賴耶識中,能生一切的功能,名為種子,猶如草木的種子能開花結果。
11、清辯論師—承龍樹中觀的宗旨,作大乘掌珍論,以破護法論師的有宗,而立空宗。
12、護法論師—南印度人,極弘瑜伽唯識之旨,與清辯論師爭論空有之義,年三十二寂滅,傳法於戒賢論師。
13、龍智菩薩—是龍樹菩薩的弟子,金剛智之師,密宗第四祖,壽逾七百,面貌若三十歲人,玄奘法師曾遇之於印度,龍智菩薩勸奘師學密乘,奘師以非素願辭。
14、秘密的神咒—即陀羅尼。密教以持密咒為主,顯教重顯揚教義。
15、小乘—以了生死、離貪愛證涅槃,得阿羅漢果,超脫世間為宗要。因以自求解脫生死,不發大心度世,故稱小乘。乘喻如車乘,是運載義,即由聽聞佛法,喻由佛法的車乘,可運載至涅槃之岸,此唯自度而已。
16、大乘—大乘佛法宗要:在先有超脫世間的大覺悟,而後以護念眾生的大慈悲,施其適應世間度生的大方便。故大乘佛法重在自利利他的精神。大乘可喻如大火車,能利度眾多的人,運載至涅槃之岸。大乘菩薩以菩提心為因,大慈悲為本,方便為究竟,而作隨順世間,利樂眾生,盡於未來方便無盡,不為自利,全在利他,是為究竟。
(三十五)佛法傳入中國
佛法傳入中國,據史書所載,係始自後漢,其實後漢以前,中國已有佛法。列子曾引述孔子語:「丘聞西方有聖人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可知孔子已知有佛。據朱士行經錄載:「秦王四年,西域沙門室利房等十八人,始齎佛經來華,王怪其狀,捕之獄,旋放逐於國外。」可知始皇未稱帝前,已有沙門及佛經,到達秦國。魏書釋老志載有:「前漢武帝狩中,霍去病獲昆邪王所獻金人,長丈餘,帝以為大神,列於甘泉宮,焚香禮拜。」可知漢武帝時,佛像已到中國。上述事實,只能算是佛教到達中國的肇端,並沒有正式的宏傳。
直到東漢永平七年,明帝夢金人,飛行殿庭,頂有圓光,明旦以問群臣,是何祥瑞?太史傅毅對曰:周書異記載:昭王時,有五色光,入貫太微。太史蘇由奏曰:有大聖人,生於西方,故現此瑞,一千年後,聲教至此。王命勒石記之,陛下所夢,其是矣。於是帝遣郎中蔡愔,博士王遵,中郎將秦景等十八人,往求佛法。至月氐國,遇攝摩騰、竺法蘭二尊者,以白馬載佛經像,欲來中國弘法,遂請同來。至永平十年到洛陽,暫住鴻臚寺中,後乃建白馬寺居之,二尊者遂譯出四十二章經,是為中國有佛寺(寺是漢朝時候政府辦事的機關,它並不是廟,而是帝王所管轄的一級單位,皇帝下面設有九個寺,寺的長官叫「卿」,佛教傳入後,皇帝下面再增加一個單位,也就是從九個寺增加到十個寺,這個寺就叫「佛寺」),及翻譯佛經的開始。
新來的佛教,頗受朝廷的崇奉與保護,於是五嶽諸山道士,心懷忌妒,上表云:「陛下棄本逐末,求教梵僧,恐非大道,臣等五嶽諸山,多有聰明智慧,博通經典者,請與試驗。臣等經術,悉能了了,太虛符咒,並皆明白,吞符餌氣,策使鬼神,入火不燒,履水不溺,願與比較。」帝許之,擇日於白馬寺南方,築三台,分置釋道經典,及佛舍利,舉火焚之,道經悉成灰燼,佛經則光焰煥發,火不能燃。攝摩騰、竺法蘭,踴身虛空,現諸神變,說偈曰:「狐非師子類,燈非日月明,池無巨海量,邱無嵩岳榮,法雲垂世界,法雨潤群萌,顯通希有事,處處化群生。」
此時道士六百二十八人,立即改皈佛教。司空劉峻等,二百六十人,京師士庶三百九十人,帝後宮陰夫人,王婕妤並彩女等一百九十人,見此神異,俱求出家,期於修證聖果。帝乃敕建十寺,城外七寺安僧,城內三寺安尼,由是三寶皆備,佛法大行。
【註】
1、鴻臚寺:鴻臚是官名,在周名行人,掌朝覲聘問之事。在秦名典客,掌諸侯及歸義蠻夷事,其任務類似今之外交部。寺是官舍,凡府廷所在,皆謂之寺,其初僅用於衙署稱,自攝摩騰竺法蘭來華,初止於鴻臚寺,後又白馬寺以居之,從此專以僧眾所居名為寺,沿習至今。
2、佛舍利:佛、菩薩、羅漢、高僧等,寂後燒之,每凝結有舍利,或如珠,或如花,白色為骨舍利,赤色為血肉舍利,黑色為發舍利,亦有雜色者,則係綜合所成。此是生前依戒定慧薰修而得,無量功德所聚。若是佛舍利,世間無物能壞之,菩薩以次,則堅度遞減。
3、師子:獸名,即獅子,古皆作師子。
4、婕音接,言接幸於上也,妤音余,美稱也,為漢女官名,武帝所制,位比上卿,爵比列侯。
(三十六)佛門分宗的理由
佛法廣大精微,包羅萬象,所有入世出世一切諸法,皆在其範圍之內。揚眉瞬目,擔水劈柴,是極尋常的世法,然而若欲研究:何以有眉目水柴?何以會揚瞬擔劈?則非深入經藏,窮法相唯識之學,必不能提出一個所以然的圓滿答案。因此大至整個宇宙,小至一粒微塵,其性其相,其體其用,若不把佛法來說明,就永遠成為啞謎。
佛法傳到中國後,就分出許多宗來,倘若研究分宗的理由:第一、三藏教義,卷帙太多,不分門就艱於研讀。第二、法法各異,有時其性質還極端相反,合之則兩俱不成,分之則各顯其用。第三、眾生根器不等,若欲對治習氣,勢須對症下藥,症既多端,則藥需分類。第四、為使系統清晰,便於傳承故,不得不化整為零,避繁求簡。第五、佛法廣大精深,若欲遍學,則壽命精神皆有限,勢必至一無所成,倘若一門深入,則下手及成功皆易。第六、歷代佛門大德,其所修證傳持之法,既各有不同,則其所根據以化導後進者亦異,由是各立門庭,勢所不免。這些皆是佛門分宗的理由。有人以為分宗是佛法的分裂,其實分宗乃是分工合作,譬如醫院裏,雖然分有內科眼耳等多科,然而惟有這樣,才能完成整個醫院的體系和工作。
佛法在印度時代,雖已規模大備,其間亦有類似宗派的傳承,例如無著、世親的宏揚唯識,龍樹、提婆的弘揚三論,迦葉、阿難的弘揚禪法,龍智、善無畏的弘揚密法等,然而皆無顯著的門庭標榜。逮至法雨西來,經過諸善知識,分析歸納的結果,乃先後成立了十三宗。即小乘的俱舍、成實二宗,大乘的律、禪、淨土、華嚴、天臺、法相、三論、真言、地論、涅槃、攝論等十一宗。其後則地論並於華嚴,涅槃並於天臺,攝論並於法相,由是大乘僅餘八宗,合小乘二宗,共為十宗,這便是中土佛法的輪廓。
圓覺經中,威德自在菩薩白佛言:「世尊!譬如大城,外有四門,隨方來者,非止一路,一切菩薩莊嚴佛國,及成菩提,非一方便。惟願世尊:廣為我等宣說一切方便漸次,並修行人,總有幾種?令此會菩薩,及末世眾生,求大乘者,速得開悟,遊戲如來大寂滅海。」這明明道著:佛法非止一門,修行有多方便,那麼,分宗是勢所必然。既然法法皆歸無上菩提,則各宗各派,亦如萬流趣於大海,所謂道並行而不相悖也。
【註】
1、地論:為十地論的簡稱,是釋華嚴經第六會十地品之論,先曾立宗,及中唐華嚴宗大興,此宗遂並入而廢。
2、涅槃:為依涅槃經義,弘布佛性常住之宗,盛於六朝隋唐間,及天臺宗興,以法華、涅槃為主,此宗遂並入焉。
3、攝論:為弘布無著菩薩攝大乘論的宗教,盛於陳隋之間,然至法相宗興,此宗即無人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