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也不冷,远树含烟,青川带雾,山间路边还有不少绿意。我心里闷闷的,下了山打马去了扬州城,进城的时候,天上竟稀稀拉拉的飘起小雨,我没有带伞,直接去了红袖招。
正值午后,红袖招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吃茶聊天的,也有走在路上被小雨淋到了来避雨的。赵妈妈现在已经不管事了,我穿过前院去找她。
我今日束了发穿了一件白色男装,直接入了院子里,众人都以为是哪家的公子来找人,也无人来拦我。就在我穿过二进院的时候,眼角却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主,今日来得巧,昨日四海商会把你的包裹送到了。”赵妈妈看到我站在角门,忙走过来打招呼。
“妈妈,慢点走,不急。”赵妈妈如今年岁也大了,快走几步都会喘。
“那个是西边来的,来了两年多了。”赵妈妈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二进院那个匆匆闪过的身影说道
“嗯,她是卖进来的?”我问
“不是,自荐进来的青倌,可惜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技能傍身。。。小主认识她吗?”赵妈妈一边说一边将我带到前院酒楼里。
“岂止是认识,”我嘴角抽了一下说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她是娜扎。
红袖招酒楼天字一号房是我的包间,进了包间我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果然是我的包袱。
四海商队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我随便翻看了一下,赵妈妈看到我手里的腰牌,愣了一下。
这是一块血玉,碧绿通透,里面有隐隐可见的红色血丝,上面刻的不是如意也不是云纹,是繁重的符箓,中间有一个蛊字。
“妈妈,认识这腰牌,”我拿给她看看,这是老蛊婆的腰牌。
“这,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见到三块腰牌才能认主。”赵妈妈说,我看赵妈妈面有难色,便没有再问下去。我把腰牌收好放进袖笼,收拾了箱子,叫她寻一个可靠的人,给我送去清秀山。
赵妈妈叫来门口的小厮,把箱子拿走,给我沏了一壶茶,上了两盘小点心。我喝了一口茶,江南人喜欢喝青茶,茶汤清澈味道却有些寡淡。
我推窗望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转身出了红袖招,来到大街上。转过两个街角,就来到了四海商会。
“公子,有什么帮你?”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钱理财回来了?”我一边打量着这四方铺子,铺子里布置的古香古色,却看不出来他们是卖什么的,只有几只太师椅和茶几,两两的靠窗摆着。
“钱理财?您稍候,”小二愣了一下就匆忙的进了后堂。
一会儿功夫后堂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一见我就躬身行礼,“小的是钱有财,见过五姑娘,钱理财是我大哥,我是扬州分号的掌柜。”
“嗯,”我点点头,钱有财领着我进了后堂。
“我大哥还没回来,他在京都耽误了行程,您的东西已经入了京都商铺的帐,货物清单准备好后会送去红袖招的。”他把我让到后堂,一见雅致的厢房入座,旁边忙有小厮进来上茶点。
“你这里有沉香吗?”我坐下后问他
“沉香因为原料短缺,从去年开始就有价无市,千金难求,一直都没有货。”钱有财说,我发现他和钱理财长得挺像,就连胖瘦都一样,可能是亲兄弟。
“一点都没有吗?”师父快过生辰了,今年不一样,第一个生辰,我总要送点什么吧。
“真没有,如果我四海商会没有的东西,我想整个南明都不可能有。”他笃定的说
“那你有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我放下茶碗说
“这个好说,五姑娘随我来。”钱有财把我带上了二楼,二楼是一个大厅,陈列着丝绸锦帛,还有裘皮茶叶,花花绿绿的一屋子。
“这些丝锦皮毛都可以订制服饰和鞋帽,这里还有样品。”钱有财一边走一边说,可是我对服饰确实没有什么想法。
他带我在二楼转了一圈,看我没什么兴趣,就带我上了三楼,三楼都是金银玉器,翡翠陶瓷,珍珠宝石,钗环秀品,我看得也摇头。
四楼都是奇珍异宝,书画古董。我走走看看,忽然看到角落里一只紫檀木匣里放着一块羊脂玉,洁白无瑕,拿到手里,温润舒适。
“五姑娘,好眼力,这玉天下独一块,虽然是块料坯,可是这大小可以做很多东西的,不如你来看看画样,再定个款式。”钱有财说
“不用,我就要这个料坯,你给我包起来,银子。。。”我扫了一眼,那盒子下压着一张红纸,上面标价两万两,我才意识到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银子好说,五姑娘喜欢就先收着。”钱有财麻利的收起了标价,把那玉装好,“五姑娘要不要再看看别的,五楼还有一些东西。”
我现在明白了,他这楼里的东西是越高越贵的,他大哥那里还给我挖了一个坑呢,我摆摆手,揣了那玉出了四海商会。
出门时,看到前厅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喝茶,钱有财把我送出去,马上就有小厮带着那几人上楼了。看来这四海商会接的都是大客人,不是做门面生意。
不过不得不佩服,他们是会做生意,这玉一看就出自南诏,这商会是南北通吃。
我刚出四海商会没多久,就看到了乌金,我笑了笑,我算着时间,乌金该回来了。他跑到我身前,用头亲昵的抵着我的手,我抱着他的头安抚着他。
柴新鑫在远处拉着他的马,看着像个叫花子一样冲着我咧嘴笑。
等柴新鑫在赵妈妈的院子里洗干净,换好衣服,红袖招里已经华灯初上,宾客盈门。赵妈妈亲自带着我俩去了前面花厅。
花厅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忽然一阵熟悉的乐曲传来,那是我和柴新鑫都熟悉的北疆曲子。
我在楼梯上驻足,看向舞台,娜扎蒙着面纱,穿着露脐的短装再跳腰舞,她的腰肢曼妙,扭动起来有着异域风情,惹得台下一片叫好声。
我不知道娜扎有没有认出我,但是她肯定看到了柴新鑫,只见她脚下明显漏了一拍,然后摔倒在舞台上,引来一阵喝倒彩的。
当我们坐在天字一号房里的时候,我从窗户里扫了一眼楼下的舞台,娜扎又开始重新跳了起来。我看了看对面坐的人,虽然是千里奔波,但是这会子洗了澡,换了衣服,看着还算可以,就是一本正经的看着菜单,目不斜视。
沉默了许久,柴新鑫说了一句,“主子,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