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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常常会梦到我的外婆。记得最清晰的一次梦,好像是外婆交给我做什么事,我忘了,外婆很生气又很委屈地埋怨着我。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以至我都能记得她当时脸上的表情。。。。。。 一转眼,外婆去世已经快十年了。
这十年中,发生了许多,让人都无法一一记起。然而,似乎有只是在弹指一挥间,十年的光阴就倏地挥发掉了,似乎外婆并没有走得太远。十年前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十年后的今天,我会在这样远离故土的地方,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怀念我的外婆。也许是因为身在异地吧,总觉得只是“物是人非” 而已。大概此时的故乡,“物” 也早就不再“是” 了吧! 也许是因为梦到得多,也就常常会想起外婆。于是便常常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在回忆之中的人是难免要反思的,也就难免要假设:如果是今天。。。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和外婆相处的时间甚至要超过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遗憾,我不能记起那些日子里太多的细节。但即便是那些支离的记忆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也让我感到糜足珍贵。 记忆中外婆因为有七个孩子,外公又很早的离开她,节省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外婆省下钱,没给自己买过什么,倒贴给别人不少,甚至临终前那笔数目不小的医药费,外婆攒下的钱能管上大半。那时的我对钱没有概念,现在想来,对几乎没有任何收入的外婆来说,攒下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外婆从那么少的收入里面,居然就打破了这不可能。一生平凡的人,在其平凡的一生中所做的事,未必都是平凡的。生活的艰辛与奇迹大都是这样默默地发生着的吧?然而我却只能在回首往事时,才能体会它们的滋味。
我记得外婆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她这一生非常地“知足”。年轻时的我并不理解这“知足” 的涵意。到了后来,知道有一个节日叫“感恩节”。这个传统是由几百年前那些赤手空拳来北美大陆垦荒的现代美国人的欧洲祖先那里传下来的。几百年来,人们在这一天感谢亲朋好友的友爱和帮助,感念他们的上帝所赐的生活中的一切。乍一看,这样的感恩似乎很牵强 --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如意得可以去感恩的。但仔细一想,这感恩的涵意似乎又于外婆的“知足” 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在一年中的364天都在报怨生活的不公,报怨世事无常,那么就在这剩下的一天中,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过去的人生,体会一下其中美好温情的东西,对生活抱有一下感激之情吧!
还记得外婆去世前的那个寒假, 望着烟囱口的冉冉烟气,我忽然不哭了。。。 如果生离死别真的能教给人什么,那么对于我,它是让我明白了,世界上有好多疏忽,好多过失,是不给我们机会去补偿的。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同样的或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是不是能够避免同样或类似的疏忽和过失呢?坦白地讲,我不知道。很多身边的亲近的人是注定不能伴随我们一生的。而你我却要等到很迟才真正认识到这样残酷的现实。 十年过去了,生活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实在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尽管这十年中发生了很多。大约家中的亲人都早就从十年前的或浓或淡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曾经为自己竟然就这样的脱离了痛苦而无比内疚,自责 -- 其实真的不必。时间既然能带走生命,就必然能带走因此而产生的痛苦。这是铁打不动的规律。生离死别总也难免,而生活的脚步也依然坚定不移。十年过去了之后的我,会因为想起外婆教给我的那些简朴的道理而感慨不已,会因为自己为外婆做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没有道理的缺乏耐心而后悔不迭,也会因为自己没有机会孝敬外婆而遗憾,但却再也不可能因为外婆的去世而嚎啕大哭-- 最多,也就是默默流下几滴泪而已。
远离故乡的日子过得格外地快。这十年中的最后2年就是这样过去了。我有时会呆想:如果外婆还在,她会不会舍得我走这么远?如果外婆曾经在心里为我设计过人生,那会不会是与我现在走的路很不相同?我这样的生活会不会让她很失望又很挂念?十年之后的我,面对正在撕开薄雾的东方,带着与十年前完全不同的心境却用着与十年前完全相同的诚意,在寒气中做着单方面的交流:既然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沉沉浮浮在生命的无常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么,外婆,请您让我祈求,请您为我祝福!
写于2003年3月7日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