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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转过身,眼前是一个穿着一件白衬衣的男人,厚厚的头发三七分着,那道分界线在灯光下透着微微的白光,他的眼睛不大,带着一副眼镜,眼镜片后却是熠熠闪光的双眼。很奇怪,这个戴眼镜的男人让梅无法拒绝,她自然的把手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上,他们一起滑进了舞池。
那是一首华尔兹的西洋乐曲,他们俩第一次跳舞却还算配合的默契,两人都有点紧张,全神贯注在脚下的舞步,一曲终了,乐曲换成慢四步,男人放松下来,先赞了一句:“你跳得真好!很轻!像片羽毛。”梅还第一次听到一个异性如此这般夸赞她,而且把她比作羽毛,她很喜欢这个比喻。“我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夏名伟,很普通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吗?”梅的眼光一直有意在他的额头和鼻尖中间,这下定在那两片镜片上:“我姓李, 单名一个字:梅。也是很普通的名字。”“梅表姐的梅字吗?”夏伟接着问,看见梅一脸不解,他又解释一句:“巴金的《家春秋》中的梅表姐。。。。。。”梅想起看过那部电影,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是也不是,确实是同一个字,但却不是来自梅表姐。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只叫我妹妹,上学的时候起学名,那时红灯记中的李铁梅人人皆知,所以我父亲就干脆把李铁梅的名字去了中间那个铁字然后给了我。”
音乐节奏快了起来,梅不大喜欢跳迪斯科,便对夏伟说:“我跳不好快舞。。。。。。”“我正想对你说我也不大会跳迪斯科。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李伟试探性的问。梅并没有反对,他们俩人走出热腾腾的舞厅,一出来迎面吹过来一阵清凉的晚风,两个人都有种正确选择的感觉。
沿着学校的小路两人边走边聊,梅才知道他并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只是学校里出国培训班里的成员。他从武汉来,在那里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考上了公费留学生被送到梅现在的学校参加出国留学生集训班,在这所理工科大学里学电脑和英文,几个月后就要去美国读博士了。 怪不得梅从来没见过他,怪不得他看上去比学校念本科的学生要大一些。
那天晚上夏伟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本不是个多言多语的人,可是那晚他却几乎没停过嘴,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说了出来,他的父亲是农民出生,因为当兵后吃得了苦,一路升迁官至师级; 他的母亲从小与父亲订婚,虽然只读过小学,升了官的丈夫仍把老婆孩子从乡下接到城里共享富贵。 夏伟生在乡下却长在城里,没怎么读过很多书的父亲对他的要求就是读好书、做个大学生,谁知他读出了书中的“颜如玉”滋味,从学士读到硕士一路读下去还不过瘾,还要读到外国去拿博士。
他在大学时曾喜欢过一个同班的女同学,他们也曾一起进进出出,出双入对地看过电影,他还带她回过家见过他父母,只是她却从来没带他去她的家。她的家在武汉郊区的一个上海内迁的工厂区,她父母都是上海人。 后来毕业之后夏伟才明白她从来没对他们俩的关系认真过,因为学校有不成文的规定,这些内迁工厂的子女毕业后是可以被分回上海的, 以此回馈他们父母对内地的贡献。所以,女同学早就知道要回上海,与一个武汉男生的出双入对,只不过是青春期的一种躁动罢了。刚开始夏伟还挺难过的,慢慢从其他的同学那里了解到女同学的真实想法,他反倒释然了,反而可以集中精力去考研究生。
梅听到又是一个上海内迁厂的事例,不禁想起母亲可悲的人生。她把她母亲的从小从上海随父母迁到那个小镇, 幼时失母,长大后又委屈嫁给她父亲也说了出来。 两个人如此一来,不知不觉地聊了个通宵。天快亮时,夏伟把梅送到女生宿舍的楼下时,说:“好像还没聊完唉,我们今晚可以接着聊天吗?”梅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说:“今天上课时可惨了!”
夏伟看梅没有直接答应他,不放弃地又问了一句:“你下午可以睡一会儿,晚上我来接你,我知道学校门口有一家小面馆的炸酱面挺不错的,我们一起去吃面,好不好?”梅觉得他真够心急的, 这才刚认识,就要请吃饭了。不过,梅倒是挺喜欢他这种直接了当,还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如此这般的急迫的想要约她,梅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往楼里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又被夏伟叫住, 夏伟一脸赴汤蹈火的神情:“我其实是想问你:你能考虑做我的女朋友吗?” 梅这下有点啼笑皆非了,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呀?他们家乡话叫做“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梅抿抿嘴歪着头问他:“你怎么断定我没有男朋友呢?”夏伟的聪明劲上来了:“独自要从舞场中出去的女生,肯定还名花无主!”
梅站在微明的晨曦中,看着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男人,舒展开花一般的笑容, 而对面的男人看着这一幅晨曦美人图,也不禁痴了。
待续